“状元宰相吕蒙正”系列之3
状元、探花出自一洞“寒窑”□首席记者 于茂世引子
一洞“寒窑”,两位书生同窑共读。
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977年)殿试,一位被点为“飞龙榜”状元,一位被点为“飞龙榜”探花;而后,就在太宗本朝,一位官拜平章事(宰相),一位担当参知政事(副宰相)。对此,《邵氏闻见录》说得很是清晰:“吕文穆公讳蒙正,微时于洛阳之龙门利涉院土室(土窑)中,与温仲舒读书。其室中,今有画像……(吕蒙正)状元及第,位至宰相;温仲舒第三人及第(探花),官至尚书(曾官拜参知政事)。”
“飞龙榜”109名进士,太宗朝位至执政者8人。
但是,更多的“飞龙榜”进士走向“江湖之远”,充任府、州,担负起为国守土的责任,其中就有吕龟祥(知寿州,治在今安徽寿县)、韩国华(知泉州)。
吕龟祥、韩国华不显,但是其孙吕夷简、其子韩琦走上了帝国的中枢,成为一代名相。
是先辈为国守土积下的阴德,也是“飞龙榜”造就的政治遗产。
吕龟祥和他的侄儿吕蒙正是同榜进士,其长子吕蒙亨也在太宗端拱二年(989年)步入殿试竞争状元,不料太宗以“此并势家,与孤寒竞进,纵以艺升,人亦谓朕有私也”为由,罢黜了宰执重臣家族子弟们的进士资格,充任地方小官。
“牺牲”了爸爸,儿子才有“翻身”的希望。吕蒙亨长子吕夷简于咸平三年(1000年)考中进士,成为真宗的“托孤大臣”。1022年,真宗驾崩,仁宗13岁即位,刘太后临朝称制,吕夷简拜平章事(宰相),《宋史》评其“仁宗初立,太后临朝十余年,天下晏然,夷简之力为多……夷简当国柄最久,虽数为言者所诋,帝眷倚不衰。然所斥士,旋复收用,亦不终废。其于天下事,屈伸舒卷,动有操术。后配食仁宗庙,为世名相。”
吕夷简病危辞相,推荐韩琦、范仲淹、文彦博等入朝辅政。
韩琦是韩国华第六子。3岁时,父母相继去世,诸兄将其扶养。仁宗天圣五年(1027年),韩琦弱冠之年(19岁)考中进士,名列第二(榜眼)。其后出将入相,“遏西夏之兵者,韩琦、范仲淹之功也;致‘庆历之治’者,亦韩、范与富弼三人之力也”。《宋史》评其“相三朝(仁宗、英宗、神宗),立二帝(英宗、神宗),厥功大矣。当治平危疑之际,两宫几成嫌隙,琦处之裕如,卒安社稷,人服其量。欧阳修称其‘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
奠定两宋走向与性格的,不是太祖赵匡胤,而是太宗赵光义——
太宗即位,3个月,决定开科取士,有了“飞龙榜”;6个月,决定“修书”,有了《太平广记》、《太平御览》;1年,决定扩建“三馆(昭文馆、史馆、集贤院)”,有了“轮奂壮丽,甲于内庭(皇宫)”的“崇文院(国家图书馆)”。
“崇文抑武”,文人们的春天来了,武士们的冬天近了。
文臣韩琦与武将狄青狭路相逢于宋、夏西北战场,韩是狄的顶头上司。一次,韩琦要杀狄青部将焦用,狄青向韩琦求情:“焦用有军功,好儿。”
韩琦反唇相讥狄青:“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此岂得为!”
当着狄青的面,韩琦斩了焦用。
之后,狄青官拜枢密使,有点儿不服气:“韩枢密功业官职与我一般,我少一进士及第耳。”
狄青不服文人,马上就吃了文人的大亏。
文彦博、欧阳修“前仆后继”扳倒了狄青。狄青“出典外藩”而知陈州(治在今河南淮阳),一代名将竟然干起了文臣的活儿。
狄青郁郁而终,死在陈州,享年49岁。
“时也,运也,命也”:赵宋王朝是文人的天堂,而非先前那个只有枪杆子才能说话的五代十国。
少一进士及第,硬不低头,已经不行……
让“官二代”给进士“让路”
狄青战功赫赫。
官拜枢密院使,照理说真的没什么不妥。问题是,枢密院不在边关,而在京都开封。而京都开封,早已成为文臣的“老窝”。
千不该万不该的是,狄青官拜枢密院使后竟然一时兴起,“喷”出来一句没啥用处的解气话:“韩枢密功业官职与我一般,我少一进士及第耳”。
作为“被攻击”对象,韩琦沉默不语。他晓得,这就是狄青回应他几年前说的那句“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的气话,比云彩都轻,一会儿就飘走了。
但是,狄青的这句话却成为整个文臣集团不能承受之轻。
说句公道话,狄青这句斗嘴的话,真的触犯了大宋王朝的立国之本——
别说狄青,就是平后蜀、灭南唐的大宋开国名将、太宗朝枢密使曹彬,都不敢说这样的气话。
看到太宗“龙凤榜”取士109人,看到崇文院“轮奂壮丽,甲于内庭”等,国家第一军人曹彬,早就心甘情愿地代表武臣向文臣们低下了头:曹彬无论什么时候走在那一条街道上,只要迎面遇到读书人(不问级别,甚至不管是不是文官)都要礼让,“遇士夫于途,必引车避之”。
状元是好男儿呢?还是将军是好男儿呢?
自然,都是大好男儿!
这不是个什么问题。
但是,赵宋王朝就是将这个本不是问题的问题,搞成了一个300年间都一直在搞的大问题。
而且,还必须搞。
五代十国,枪杆子就是话语权,掌管全国军务的枢密院领袖朝廷;北宋初年,枢密院与中书省分庭抗礼;太宗时期,枢密院已经退居次席。
看上去“分庭抗礼”似乎好一点儿,但是不淑之人偶遇机会,就可能掀起天下大乱。
历史发展到今天也已证明,“军政府”绝不是一个好的国家架构。文官行政系统管理国家早已成为一种共识,也成为绝大多数国家的客观现实。
但是,在1000年前,好与不好,还难以形成学术共识。
学术归学术,太宗即位后,文臣的春天真的来了。
太平兴国八年(983年),吕蒙正37岁,官拜“参知政事(副宰相)”。从“状元郎”到“参知政事”,也就走了6年。
吕蒙正如“火箭”般快速升迁,甚至让某些文臣都羡慕嫉妒恨。
《宋史·吕蒙正传》云:“蒙正初入朝堂,有朝士(文臣)指之曰:‘此子(这个小孩子)亦参政耶?’蒙正阳(佯装)为不闻而过之。同列不能平,诘其姓名(同僚为其打抱不平,追查谁在蔑视领导)。蒙正遽止之(急忙制止),曰:‘若一知其姓名,则终身不能忘,不若毋知之为愈(更好)也。’时皆服其量。”
《宋史·吕蒙正传》亦云:“李昉罢相,蒙正拜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平章事(宰相),监修国史。蒙正质厚宽简,有重望,以正道自持……赵普开国元老,蒙正后进……普甚推许之……先是,卢多逊为相,其子雍起家即授水部员外郎(正七品京官),后遂以为常(惯例)。至是,蒙正奏曰:‘臣忝甲科及第,释褐(脱去平民衣服,开始任官职)止授九品京官。况天下才能,老于岩穴,不沾寸禄者多矣。今臣男始离襁褓,膺此宠命,恐罹阴谴,乞以臣释褐时官(九品)补之。’自是,宰相子止授九品京官,遂为定制。”
宰相之子授官,不能高于进士。
那么副宰相、尚书等朝廷高官之子授官,品级自然也就低于进士了。
理清“官二代”授官,其重要性也许不低于科举取士。
因为,其扫清了压在进士们头上的“官二代”,拓清了进士们走向未来的征程。
初次入相倒在“反腐”战线上
端拱元年(988年),吕蒙正42岁官拜宰相。
除却革除“补官”积弊,打压朝中重臣“官二代”群体,让“宰相子止授九品京官,遂为定制”外,吕蒙正还积极整顿吏治,向腐败开了火。
但是,上任——反腐——倒在反腐战线上,这成了吕蒙正初次入相的人生轨迹。
因为反腐,有人向太宗打起了“小报告”:宰相吕蒙正以公权挟私报复蔡州(今河南汝南)知州张绅。
张绅贪赃枉法,被人举报。吕蒙正派人查证落实后,将其免了职。
“小报告”云:“张绅家境富裕,不至于贪污,肯定是吕蒙正公报私仇。”——“蒙正初为相时,张绅知蔡州,坐赃免。或言于上曰:‘绅家富,不至此。特蒙正贫时勾索(求索钱财,借钱)不如意,今报之尔。’上命即复绅官,蒙正不辨。后考课院得绅实状,复黜为绛州团练副使。及蒙正再入相,太宗谓曰:‘张绅果有赃。’蒙正不辨亦不谢。”
古人常说宠辱不惊,说的就是吕蒙正这样的人吧。
吕蒙正与温仲舒曾“寒窑共读”,一位中了状元,一位中了榜眼,俩人交情堪称深厚。
走向官场后,温仲舒东窗事发,累年无所事事。
吕蒙正担当宰相后,认为他这个同学很有才干,于是多次向太宗举荐,使其得以入朝为官。但是温仲舒不够厚道,甚至在吕蒙正惹得太宗生气时落井下石——《宋史·温仲舒传》云:“仲舒敏于应务。少与吕蒙正契厚,又同登第。仲舒黜废累年,蒙正居中书,极力援引,及被任用,反攻蒙正,士论薄之。”
尽管这样,吕蒙正还是在太宗面前一再夸奖温仲舒,以致惹得太宗都不得不提醒其一生都宠信有加的重臣:“爱卿呀,你总是夸奖他,可他却常常把你说得一钱不值呢!”
吕蒙正粲然一笑,说:“陛下,你把我安置在这个职位上,就是深知我知道怎样去欣赏别人的才能,并能让他才当其任。至于别人怎么说我,这哪里是我职权之内所管的事呢?”
闻听此言,太宗仰天大笑。
事实证明,吕蒙正眼光是不错的。
尽管温仲舒有点儿嫉妒的小毛病,做起事还是蛮有能耐的。
无论出镇边疆还是辅政朝廷,其都为大宋王朝稳定与繁荣尽力良多,时人将其与名臣寇准并称,谓之“温寇”。
“虽称誉之,承奉之,亦不为之加喜;虽毁谤之,侮慢之,亦不为之加沮。”——吕蒙正,无愧“真宰相”也。
“状元宰相吕蒙正”系列之2
吕蒙正昔坐“寒窑”今坐“寒庙”
□首席记者 于茂世 文图
引子
吕蒙正自称“暮宿破窑”,王实甫剧作名曰《吕蒙正风雪破窑记》。
《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简称《西厢记》)、《吕蒙正风雪破窑记》(简称《破窑记》)都是元代剧作家王实甫的经典之作,都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似乎,《西厢记》流行于上层社会,《破窑记》风行于下层社会。
《破窑记》中,富家女刘月娥彩楼之上抛绣球招亲,偏偏砸到穷秀才吕蒙正头上的故事,不但流布深远,更是下层社会永恒的梦想。
破窑也好,寒窑也罢,“吕蒙正坐寒窑”总在中国下层社会“喋喋不休”地传唱着。
吕蒙正、范仲淹是两宋士大夫的杰出代表。
似乎,问吕蒙正是谁,一位躬耕于田亩的大老粗都能给你白话上半天;再问范仲淹是谁,其可能只会摇摇自家的脑袋。
似乎,问范仲淹是谁,一个“高知”会摇头晃脑地背诵《岳阳楼记》,说道“先忧后乐”;再问吕蒙正是谁,其可能将脑袋摇得比那位大老粗还要无奈。
吕蒙正、范仲淹都是“寒士”。只是,吕蒙正沉入“江湖”,范仲淹活在“庙堂”。
而今,范仲淹的“寒舍”早已荡然无存,吕蒙正的“寒窑”依然寒碜;只是葬于马鞍山(在少林寺与龙门石窟之间)之南的范仲淹,其墓已成“国保”;葬于马鞍山之北(古书旧志皆云墓在“洛阳金石乡奉先里”)的吕蒙正,其墓已经失落。
至于“寒窑”,也不过是偶尔有吕氏宗亲瞻仰一下而已。就是瞻仰,也不过是立块新碑,刻上自己的名字、报上自家的“门牌号码”而已。
如此这般,没谁再为“寒窑”遮风挡雨,“寒窑”只能在洛阳寒碜下去……
“寒窑”之前,向东约25米,就是坐落在一个小土岗上的“寒庙”——祭祀吕蒙正的祠堂。与“寒窑”一样,“寒庙”也是大门朝东开。
“寒窑”前立有一碑,上刻“圣迹灵源”;“寒庙”前也立有一碑,上刻“吕氏故园”。
都是这几年新刻的、宣示自个儿是吕蒙正裔孙的碑铭,有南人,也有北人;有小有成绩的“人物”,也有没啥能耐的百姓。
两三亩地,倒是给吕蒙正留着的。其上,种了几棵杨树、槐树,也野生出一些不知名的杂树;种了几棵辣椒、南瓜,也野生出一些不知名的杂草。
概而言之,草盛豆苗稀,荒芜了吕蒙正的故园。
祠堂曰“寒庙”,没什么根源,只是记者走在吕蒙正故园、看到吕蒙正祠堂后的自家感伤。
祠堂大小,与“寒窑”相若,五六平方米的样子。红砖墙,水泥板门框门楣,上覆灰瓦,也以木石外挑了个小檐儿。
门前也有香炉,几块砖一堆糊了些水泥。炉内置了些沙子,沙子上“漂浮着”几段没有燃尽的香。
眼下吕蒙正享受的祭祀,与其未中状元之前的“寒窑”生活难拼高下。
推开祠堂之门,吕蒙正塑像端坐中央,红袍黑冠,双目圆瞪,头抵屋顶。左右两边,各有一位侍者肃然而立。
不知是谁,扯了三种颜色的化纤布料,分别给他们三位做了一件长袍。
左披绿,右披青,坐在“寒庙”的吕蒙正来了个“黄袍加身”。
这“礼”,弄得大了。
“洛漂”吕蒙正也曾蜗居“寒窑”
“灶神爷,请来吃冷水哟。”
以吕蒙正为主角的老戏,举不胜举,最让人伤感的却是《吕蒙正祭灶》里的这句戏文。
“戏文”是戏剧家的想象。
吕蒙正“祭灶诗”,却是诗史——
“一盏清泉一炉烟,送君直上九重天。玉皇若问人间事,蒙正文章不值钱。”
不是“冷水”而是“清泉”,不是“一炷香”而是“一炉烟”,不是袅袅的香火而是以杂草抑或牛粪弄起来的“狼烟”。
“祭神如神在,人穷格式在”。就是落草“寒窑”,吕蒙正依然敬天畏神,不糊灶神爷嘴巴,企望其将“蒙正文章不值钱”的话捎给天上的玉皇大帝。
诗,在寒窑遗址内的古碑上。
古碑高350cm、宽82cm、厚24cm,刻立于明崇祯七年(1634年)正月,差不多400年了。
碑可以资,立碑者可以信:吕蒙正22代嫡孙、(北京)大明鸿胪寺主簿吕子立。
今年4月,相公庄发现一块残碑,已经断为两截,部分字迹模糊不清,但“明鸿胪寺主簿吕公讳子立字明山墓”清晰可见。
“1968年村里建学校,周边不少石碑都当了墙基。村里后来建了新学校,老校舍卖给了几户人家。有人翻盖房子,扒出了石碑,就丢在村东的小路上。退休教师黄广宣等见到该碑,将其送到了我这儿。”吕献亭系吕蒙正32代孙,其云,“《洛阳吕氏金石列传》上说‘天贵之子讳良臣,邑庠生……良臣之子讳子立,于明朝授北京鸿胪寺主簿。崇祯六年(1633年)奉命回家修理祠墓,重修瓜亭,栽树筑墙,焕然改观,非复以前之旧矣。”
《寒窑赋》是吕蒙正经典之作,版本颇多,几乎说的都是:“昔时也,余在洛阳。日投僧院,夜宿寒窑。布衣不能遮其体,淡粥不能充其饥”。
但是——
寒窑遗址内的古碑上,刻写的却是:“吾昔居洛阳,朝游陋巷,暮宿破窑。思衣而不能遮其体,思食而不能充其饥”。
而且——
不叫《寒窑赋》,而铭《贫贱赋》。
至于“朝游陋巷”,说的又该是啥?
似乎不该是要饭,而应是打些零工什么的。
其与“日投僧院”,去“赶斋”、去蹭寺院的斋饭,迥然不同。
“赶斋”是戏说,“朝游陋巷”才是诗史。
吕蒙正31岁中状元。
青年吕蒙正,就是“蜗居”寒窑,一个老了点儿的、有知识有文化有抱负的“洛漂”而已。偶尔“蹭饭”,倒也合乎情理;长久“蹭饭”而不去打工,也不合乎逻辑了。
《贫贱赋》不“雅”,取其“暮宿破窑”而名之曰《破窑赋》;《破窑赋》还是不“雅”,于是就有了很“雅”的《寒窑赋》。
《寒窑赋》是吕蒙正的,也是被大众“添油加醋”的东方经典——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家鸡翼大,飞不如鸟。马有千里之程,无人不能自往。人有凌云之志,非运不能腾达。
…… ……
满腹经纶,白发不第。才疏学浅,少年登科。有先富而后贫,有先贫而后富。蛟龙未遇,潜身于鱼虾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长。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昔时也,余在洛阳。日投僧院,夜宿寒窑。布衣不能遮其体,淡粥不能充其饥。上人憎,下人厌,皆言余之贱也。余曰:非吾贱也,乃时也,运也,命也。余及第登科,官至极品,位列三公。有挞百僚之杖,有斩鄙吝(奸佞)之剑,出则壮士执鞭,入则佳人捧袂。思衣则有绫罗锦缎,思食则有山珍海味。上人宠,下人拥,人皆仰慕。言余之贵也!余言:非吾贵也,乃时也,运也,命也。
盖人生在世,富贵不可捧,贫贱不可欺。此乃天地循环,终而复始者也。
“寒窑”飞出“飞龙榜”状元探花
吕蒙正“蜗居”寒窑。
“蜗居”寒窑的吕蒙正,照当下的说法却是标准的“官二代”、“官三代”。
他的爸爸,比李刚厉害得多!
不信,就读读《宋史·吕蒙正传》:“吕蒙正,字圣功,河南人。祖梦奇,户部侍郎(相当于现在的财政部副部长)。父龟图,起居郎(掌记录皇帝所发命令等,相当于现在的中央政府秘书长)。蒙正,太平兴国二年擢进士第一,授将作监丞,通判升州。”
如此这般,吕蒙正为何还自找苦吃呢?
照戏剧与民间的说法,其父吕龟图爱找“小三”,而且搞了一大群“小三”,结发妻与嫡长子吕蒙正有点儿看不惯,于是被扫地出门。
是不是造谣呢?
不妨再看看《宋史·吕蒙正传》:“初,龟图多内宠,与妻刘氏不睦。并蒙正出之,颇沦踬窘乏(落魄困顿)。刘誓不复嫁。及蒙正登仕,迎二亲,同堂异室(没有复婚),奉养备至。”
吕蒙正去世57年后,名相富弼为其撰写《吕文穆公蒙正神道碑》,谈及此事,尽管说得细致、婉转、含蓄,却也道出了更多历史信息:“始,公少时,考妣(父母)以口舌偶相戾(吵架),遂以异处(分居)。然情义内笃,交誓不复嫁娶(彼此都发誓不再二婚)。考(父)后连左边幕(古代尊右,以右为尊贵地位,这儿当指其父二婚),妣(母)居洛中并留公侍焉。公每感叹愤懑,绝迹(隐居)于龙门山。躬事薪汲(打柴挑水),力奉慈养而且痛自刻责以。为业(读书治学)昼夜漏相接,未始少懈。尝泣泪满所读书,而怳怳日若无以为生者(仿佛每天都难以生存下去)。如是数年,学益富,文益奇,声动天下,士友益附。太祖开宝末,公侍母氏赴举东都(带上母亲到京都开封应试)。时太宗以晋王尹开封,闻公名,召见。复索其所著文,大称之。期以公辅之器……明年,即上第(状元及第)。”
也许富弼在为尊者讳,但一个“如是数年”倒也证明:母子洛阳落魄之初,吕蒙正至少已经20多岁。
北宋末年邵伯温所撰《邵氏闻见录》亦云:“吕文穆公讳蒙正,微时于洛阳之龙门利涉院土室(土窑,也就是寒窑)中,与温仲舒读书。其室中,今有画像……(吕蒙正)状元及第,位至宰相;温仲舒第三人及第(探花),官至尚书(曾担当参知政事、礼部尚书、开封府尹等)。公在龙门时,一日,行伊水上,见卖瓜者,意欲得之,无钱可买。其人偶遗一枚于地,公怅然取食之。后作相,买园洛城东南,下临伊水,起亭,以‘噎瓜’为名,不忘贫贱之义也。”
读《邵氏闻见录》,当知“寒窑”在龙门山,也就是龙门石窟周边。
相公庄距龙门石窟约10公里,是吕蒙正“买园洛城东南,下临伊水”的所在。也因此,“寒窑”当是后人在吕蒙正“故园”上兴建的纪念性建筑。
只是“寒窑”已有年头,“寒庙”尚无年头耳。
科举,向“寒门学子”倾斜
“状元宰相吕蒙正”系列之一
□首席记者 于茂世 文图
引子
二三四五; 六七八九。南北
上联缺一(衣),下联少十(食),横批有“南北”而无“东西”。
楹联大俗大雅,写得妙趣横生,相传是“寒门书生”吕蒙正“寒窑”苦读之际的杰构佳作。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昔时也,余在洛阳。日投僧院,夜宿寒窑。布衣不能遮其体,淡粥不能充其饥。上人憎,下人厌,皆言余之贱也。余曰:非吾贱也,乃时也,运也,命也。余及第登科,官至极品,位列三公。有挞百僚之杖,有斩鄙吝(奸佞)之剑。出则壮士执鞭,入则佳人捧袂。思衣则有绫罗锦缎,思食则有山珍海味。上人宠,下人拥,人皆仰慕,皆言余之贵也!余曰:非吾贵也,乃时也,运也,命也。”
《寒窑赋》大俗大雅,写得简明易懂,是“状元宰相”吕蒙正“位列三公”之后的杰构佳作。
“状元”,是科场殿试“榜首”;“宰相”,是中央政府“总理”。
斩获“状元”不易,担当“宰相”更难。
吕蒙正(946年~1011年),河南洛阳人,是两宋第一位状元宰相。
太平兴国二年(977年),吕蒙正31岁,问鼎“状元”,“授将作监丞,通判升州(975年,宋灭南唐,改江宁府为升州,驻地是今日南京)”,一跃而为副省级高官,而且该州是刚刚收入大宋版图的“南唐首都”。
不只是副省级高官,而且“陛辞(上殿辞别皇帝),有旨:民事有不便者,许骑置以闻。赐钱二十万。”——“钱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更要紧的是,吕蒙正能够隔过升州“老一”,直接与宋太宗“对话”。
太平兴国八年(983年),吕蒙正37岁,担当“参知政事”,也就是太宗朝副宰相;“赐第丽景门”,皇帝给他分了一处房产,一个院落。
从“状元郎”走向“中央政府常务副总理”,吕蒙正只用了6年的时间。
端拱元年(988年),吕蒙正42岁,“李罢相,蒙正拜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平章事,监修国史”,成为太宗的“宰相”。
太宗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吕蒙正33岁担当著作郎;真宗景德二年(1005年),吕蒙正将届“耳顺之年”,告老还洛。其间26年,吕蒙正起起落落,三度担当大宋王朝名副其实的“第一宰相”。
两宋300余年,“三入相者,唯赵普(开国宰相)与蒙正焉”。
但是,赵普也有“处江湖之远”,被贬到河阳(今河南孟州市)、邓州(今河南邓州市)的时候。而吕蒙正,自979年担当著作郎起,总是“居庙堂之高”——要么担当参知政事,要么担当户部尚书、吏部尚书等,都是相当于“副总理”、“财政部长”、“组织部长”等的“要职”,一直居于朝廷之中枢。
一介“寒门书生”。
一代“千古名相”。
赵宋一代,吕蒙正影响深远。
他的故事,被宋人争相传诵。
到了元代,他的故事被写成剧本,大江南北,争相演出,什么《吕蒙正赶斋》、《彩楼记》,还有王实甫的《吕蒙正风雪破窑记》……
说来唱去,千古传诵的,无非是一个人类社会的永恒呼唤。
以当下的话语说,就是“下层社会向上层社会的流动”。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一个国家与社会,倘若不能有效构建下层社会与上层社会的流动机制,那将是没有希望的;一个国家与社会,倘若有意无意地隔断下层社会与上层社会的流动,那将是非常危险的。
因为“流动”,才是一个国家与社会向前发展的“永动机”。
重温吕蒙正“故事”,其义亦不远于斯。
“飞龙榜”状元
唐末,藩镇已然坐大。
到了五代十国,天下乱得不可收拾。短短50多年,换了五个朝代,堪称枪杆子里面不断制造新的皇帝。
陈桥兵变,赵匡胤“黄袍加身”无非是这一乱象又一次上演而已。
谁手里有枪,谁就可以当皇帝。
谁当了皇帝,又都想着制止这种恶性事件降落在自家头上。
赵匡胤来了个“杯酒释兵权”,将稳固赵宋江山的希望寄托在文人士大夫身上,声称“作相须读书人”,宣称自己“晚好读书”,甚至期待“武臣尽读书以通治道”。
但是,赵匡胤只是提出了一个理念。
更何况,统一战争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时势也不允许其完成国家治理由武将向文官的根本性转变。
赵匡胤驾崩,他的弟弟宋太宗赵光义登基,迅即将“科场”当成了实现这一根本性转变的“把手”:“吾欲科场中广求俊彦,但十得一二,亦可以致治。”
于是乎,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977年)之“飞龙榜”,成了中国科举史上最为靓丽的一道“分水岭”;而吕蒙正,正是“飞龙榜”之状元郎。
一般而言,即位新君沿用老皇帝的年号,次年改元。但是,开宝九年(976年)十月赵匡胤在“烛光斧影”驾崩后,刚刚即位的赵光义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仅剩两个月的“开宝九年”改为“太平兴国元年(976年)”。太平兴国二年正月,也就是他即位三个月后,就突然宣布开科取士。5000多位士子拥入开封。
109人被赵光义取为进士。
这是中国科举史上第一次取士超过100人的举动。
对比一下前朝取士记录,你就知道赵光义为了自己心中的“太平兴国”,此次取士究竟有多“狠”。
每榜平均取士:唐代28人,五代14人,赵匡胤时代13人。
赵匡胤在位17年,总共取士188人。
赵光义上位仅仅数月,一下子就搞了109人。
这么多进士,如何安置?
“开宝八年,王嗣宗为状元,止授秦州司理参军(从九品)。尝以公事忤(触犯)知州路冲。冲怒,禁之于狱。然则当时状元所授之官既卑,且不为长官所礼。”
而王嗣宗这个状元,不但“文斗”,还要“武斗”,“太祖时举进士,与赵昌言争状元于殿前。太祖乃命二人手搏,约胜者与之……嗣宗殴其幞头(包头软巾,俗称乌纱帽)坠地。趋前谢曰:‘臣胜之’。上大笑,即以嗣宗为状元,昌言次之”。
尽管赵匡胤声称“作相须读书人”,但其毕竟出身于行伍,靠枪杆子当了皇帝,有时甚至对宰相赵普也要龇牙一笑:“之乎者也,助得甚事?”
也因此,赵匡胤哈哈一笑,一个状元就轻巧地产生了。
赵光义不同。
他长期担当开封府行政长官,堪称能吏,却几乎跟军队没有任何关系,“治政有为,不善武功”。
他急于开科取士,就是降大任于文臣,以此控制帝国的整个行政系统。
“科举取士,自太平兴国以来,恩典始重……太平之二年,进士一百九人,吕蒙正以下四人得将作丞(从四品),余皆大理评事,充诸州通判。三年,七十四人,胡旦以下四人将作丞,余并为评事,充通判及监当……”
赵光义在位21年,开科8次,取士1487人,平均每榜186人,而赵匡胤开科取士的总数才188人。
取士多,用人亦骤,“宠章殊异,前代所未有也”。
太宗朝进士,至少有16人就在太宗一朝官至副宰相,2人官至宰相。
一时间,青年俊彦、天子门生成为太宗一朝的中流砥柱。
“孤寒”者崛起
洛阳王城广场——中州东路夹马营路口——相公庄。
86路公交,起点站在洛阳王城广场,向东向南,途经夹马营等30站,1小时行程约20公里,抵达终点站相公庄。
王城广场在洛阳市中心,本系周天子陵区,广场之下就是“天子驾六博物馆”;相公庄在洛阳市伊滨区佃庄镇,本名坞流村,因这儿出了个宰相吕蒙正,早在两宋时期已经易名“相公庄”。
86路公交,这头是天子,那头是宰相。
86路公交,这头是庄严肃穆的“天子驾六博物馆”,那头是破败不堪的吕蒙正“寒窑”。
而位居中间的夹马营,则是赵匡胤、赵光义的老家。
吕蒙正的先祖姜子牙,也就是吕望、吕尚,是周王朝的开国宰相;吕蒙正不是开国宰相,却是两宋第一位状元宰相。
洛阳的故事,随便折腾一下,就关系千万重。
在这个十三朝古都,宰相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人物。
初秋时节,车到相公庄,满目玉米,满目庄稼。
村头新立了一通“吕蒙正故里”碑,碑东北30米,就是吕蒙正“寒窑”故居。
2000年的寒冬,我曾拜访过“寒窑”,绕窑三匝,惆怅满怀。
12年,一个生肖轮回,“寒窑”,“吕蒙正读书窑”,一直活在我的梦里刺着我的心。
“寒窑”,差不多还是12年前的模样。
窑方约有三米,沦陷地下五尺;窑内有明代古碑一通,上刻吕蒙正朝服全身站像。
已经贵为宰相,依然“站岗”于“寒窑”,将大宋天子的呼唤“传达”给天下寒门士子——
雍熙二年(985年)三月,宋太宗殿试得进士梁颢等179人,“宰相李昉之子宗谔、参知政事吕蒙正之从弟蒙亨、盐铁使王明之子扶、度支使许仲宣之子待问,举进士试皆入等。上曰:‘此并势家,与孤寒竞进,纵以艺升(就是你的分数比孤寒子弟考得高),人亦谓朕有私也!’皆罢之。左右献言尚有遗材,复试,又得进士上元洪湛等76人。”
自此以降,诸王、公主、近臣等“势家子弟”大都远离了科场,“孤寒”出仕的道路自此得以拓清——
赵宋名相王曾“少孤,从学于里人张震,善为文辞”;千古名臣范仲淹“二岁而孤,母更适(再嫁)长山朱氏”;一代文宗欧阳修“家贫,以荻画地学书”。
“寒窑”苦读,由状元而宰相,吕蒙正是个“样板”。
吕蒙正之后,“孤寒士子”相继崛起于赵宋之世。
倘若他们缺席,中华文化不知会否“造极于赵宋之世”。
沙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昔时也,余在洛阳。日投僧院,夜宿寒窑。布衣不能遮其体,淡粥不能充其饥。上人憎,下人厌,皆言余之贱也。余曰:非吾贱也,乃时也,运也,命也。余及第登科,官至极品,位列三公。有挞百僚之杖,有斩鄙吝(奸佞)之剑。出则壮士执鞭,入则佳人捧袂。思衣则有绫罗锦缎,思食则有山珍海味。上人宠,下人拥,人皆仰慕,皆言余之贵也!余曰:非吾贵也,乃时也,运也,命也。”
“状元宰相吕蒙正”系列之4
“拈花一笑”荐宰执
997年,宋太宗驾崩。
这样,公元1000年前后,大宋如何与辽、西夏竞争国家生存与发展空间的历史使命就滑落在宋真宗的肩上。
太宗驾崩,大宋政局有变,辽国随即调整战略,对大宋展开迅猛攻势,宋、辽战事再度升级。几年几场攻防战打将下来,宋、辽双方各有胜负。
如此这般,当然不是辽国之所愿。
咸平六年(1003年),辽军再度发难,越过边境,杀向宋军军事要塞望都(今河北望都县),一场宋、辽主力兵团之间的野战对抗战就此展开,史称“望都之战”。
望都之战,辽军主帅萧挞凛,宋军主帅王超。
宋、辽两军前锋首先在望都城南相撞,辽军损失惨重,被斩首两千有余。萧挞凛及时赶来,双方就此在望都形成对峙的局面。
之后,萧挞凛仔细观察宋军阵形,发现东侧的王继忠稍有偏离主阵,迅即展开猛攻。当此之时,恰逢宋军粮队到来,萧挞凛立即派出骑兵劫粮。王继忠见粮队被劫,连忙率轻骑前往察看。萧挞凛捕捉到这一战机,迅速将王继忠部从宋军大阵分割出来,一面与宋军大阵相峙,一面派出大批部队围攻王继忠。《宋史》记载:“围数十重,士皆重创,殊死战,且战且行,旁西山而北。”李福等率部率先逃离,王继忠奋勇作战,无奈寡不敌众,力竭被擒。王超见王继忠兵败,辎重粮草又被焚毁,开始指挥大阵后撤,萧挞凛一路尾随并趁机劫掠沿路州县。魏能、李继宣等出兵接应,萧挞凛见势不妙,退回了辽境。
望都之战,萧挞凛生擒王继忠,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赐名耶律显忠,并封楚国王。而大宋这边,以为他已经阵亡,追封不薄。之后,他时常接待宋使,还作为使者出使大宋。据说,每见宋人,其必大哭。杨家将故事中有位杨四郎,也一度被误认为阵亡。其实他投降辽国,做了驸马。《四郎探母》讲的事儿,显然是以王继忠为原型塑造的一个戏剧角色。
望都之战,双方均没讨到多少便宜,辽军不过是多拿了一个王继忠。
此次宋、辽主力兵团野战对抗战表明:宋、辽双方势均力敌,谁都无法赢得最后胜利,唯一的选择也就只能是赢得和平。
接下来发生的事件,更让宋、辽双方都必须去赢得和平——
望都之战1个月后,吕蒙正“暴中风眩”。之后1年多,吕蒙正一再请求辞去宰相之职,真宗就是不予批准。时值国家危急之秋,吕蒙正抱病“镇国家,抚百姓”,为大宋规划未来。
望都之战1年之后,萧挞凛再次率军挺入宋境,直逼澶渊(今濮阳)。说是“澶渊之战”,其实没怎么打,萧挞凛在察看地形时被宋军伏弩击中,重伤而在次日死去。
说起“澶渊之战”与“澶渊之盟”,好或坏,都记在了寇准名下。
其实,寇准只是副宰相,宰相吕蒙正才是大宋上上下下的“定海神针”。
走向“仁宗盛治”
“世尊(释迦牟尼佛)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
佛陀拈花,迦叶微笑——拈花一笑是禅宗以心传心的第一宗公案(典故),千百年来,红尘化外都在为佛陀因迦叶“破颜微笑”而“付嘱摩诃迦叶”、选定其为“接班人”的方式拍案叫绝。
拈花一笑不只是佛家,还有吕蒙正。
政治也是一门艺术,其最高境界也许就是拈花一笑。
《宋史·吕蒙正传》云:“景德二年(1005年)春,表请归洛(请求返回故乡洛阳安度晚年)。陛辞(告别真宗皇帝)日,肩舆(轿子)至东园门,命二子掖(扶着)以升殿。因言:‘远人请和(契丹人),弭兵省财,古今上策,唯愿陛下以百姓为念。”上嘉纳之(宋、辽签订《澶渊之盟》)……蒙正至洛,有园亭花木,日与亲旧宴会,子孙环列,迭奉寿觞,怡然自得。大中祥符而后,上(真宗)朝永熙陵(真宗之父太宗陵寝),封泰山,祠后土,过洛,两幸其第,锡赉(赏赐)有加。上(真宗)谓蒙正曰:‘卿诸子孰可用?’对曰:‘诸子皆不足用。有侄夷简(吕夷简),任颍州推官,宰相才也。’夷简由是见知于上(真宗皇帝)。富言(富弼之父)者,蒙正客也。一日白曰:儿子十许岁,欲令入书院,事廷评、太祝(大理寺评事、太常寺主管国家祭祀的长官)。’蒙正许之。及见,惊曰:‘此儿他日名位与吾相似,而勋业远过于吾。’令与诸子同学,供给甚厚。言之子,即弼也。后弼两入相,亦以司徒致仕。”
陛辞之日,吕蒙正也才59岁,但是身体已经垮掉。
吕蒙正德高望重,举世无双,尽管他的躯体已被岁月击垮,但他依然是整个大宋帝国的“定海神针”。
也因此,他留下的这几句话,也是在为大宋设计未来之路。
1004年冬,澶渊之战;1005年春,宋、辽双方讨价还价。
“上嘉纳之”,也就是同意签订《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赢得100多年的和平时光。
记载下来的,吕蒙正建议真宗签订《澶渊之盟》的话,是“陛辞日”君臣告别之语。
可想而知,吕蒙正将“大盘”早已定下。不然,真宗不会在“国有大事”的时候答应他告老还乡,回家养病。
和平的曙光展现后,真宗“两幸”吕蒙正洛阳府第,询问谁能担当大任。
吕蒙正说吕夷简“宰相才也”,预言富弼“名位与吾相似,而勋业远过于吾”。
十数年后,吕夷简成为真宗的“托孤大臣”。
吕夷简强悍、揽权、精明、高贵——欧阳修认为吕夷简“二十年间坏了天下……专夺国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宋史·吕夷简传》称吕夷简“于天下事屈伸舒卷,动有操术”。
无论怎么说,吕夷简与13岁的仁宗皇帝一起共克时艰,让大宋帝国走向了“仁宗盛治”。
《宋史》评价仁宗及其盛治,云:“在位四十二年之间……国未尝无弊幸(弊病),而不足以累治世之体;朝未尝无小人,而不足以胜善类之气。君臣上下恻怛(恻隐)之心,忠厚之政,有以培壅(培养)宋三百余年之基……《传》曰:‘为人君,止于仁。’帝诚无愧焉。”北宋学者邵伯温评价仁宗及其盛治,其云:“盖帝知为治之要:任宰辅,用台谏,畏天爱民,守祖宗法度。时宰辅曰:富弼、韩琦、文彦博;台谏曰:唐介、包拯、司马光、范镇、吕诲云。呜呼,视周之成康,汉之文景,无所不及,有过之者。此所以为有宋之盛欤!”
吕蒙正拈花一笑,将自己的政治生命次第延续在吕夷简、富弼身上……
“心传”少年富弼
应富弼之父之请,吕蒙正安排“十许岁”的富弼与自己的孩子同窗共读,生活上也“供给甚厚”。
吕蒙正去世57年后,富弼应吕蒙正之子吕居简之请,撰写《吕文穆公蒙正神道碑》,也算有了报答吕蒙正教育之恩、知遇之恩的机会:吕蒙正“葬于河南府洛阳县金石乡奉先里。后五十七年,其子居简始议琢碑于墓次,请文于里人富某,某义不得辞……”
富弼十许岁时,吕蒙正一见惊曰:“此儿他日名位与吾相似,而勋业远过于吾。”
少年富弼,确实深得吕蒙正的“真传”。
小时候,富弼走在洛阳大街上,有人过来悄声对他说:“某某在背后骂你!”富弼说:“大概是骂别人吧。”那人又说:“人家指名道姓在骂你呢!”富弼想了想,说:“怕是在骂别人吧,估计是有人跟我同名同姓吧。”骂他的人“闻之大惭”,赶紧向富弼赔礼道歉。
是不是很像吕蒙正担当参知政事初上朝堂发生的事?——蒙正初入朝堂,有朝士指之曰:‘此子亦参政耶?’蒙正阳(佯装)为不闻而过之。同列不能平,诘其姓名。蒙正遽止之,曰:‘若一知其姓名,则终身不能忘,不若毋知之为愈也。’”
作为宰相,吕蒙正的“政治遗产”是:“远人请和(契丹人),弭兵省财,古今上策,唯愿陛下(真宗)以百姓为念。”
于是,宋、辽休兵,签订《澶渊之盟》。
《宋史》论富弼,亦曰:“富弼再盟契丹(辽国),能使南北之民数十年不见兵革。仁人之言,其利博哉。”
如此这般,富弼堪称吕蒙正的“衣钵传人”。
倘若说吕蒙正“拈花一笑”举荐吕夷简、富弼将大宋引向“仁宗盛治”的话,那么富弼常说的一句话则相当悲观,那就是大宋帝国将毁于“小人”之手——
“君子与小人并处,其势必不胜。君子不胜,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小人不胜,则交结构扇(挑拨煽动),千岐万辙,必胜而后已。迨其得志,遂肆毒于善良,求天下不乱,不可得也。”
再说吕蒙正——
他为官一生,似乎找不到什么“亮点”。
不计人过,不为物累,不生是非,坦荡磊落,悲悯仁慈。
看上去,都稀松平常。
但是,就是这些稀松平常,构筑起一个国家蓬勃向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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