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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崇拜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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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1 10:13: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恩格斯在《布鲁诺·鲍威尔和原始基督教》一文中说:“很明白,如果是自发地产生的宗教,比如说黑人的拜物教或亚利安人的普通原始宗教,其兴起并没有什么欺骗存乎其间,但在其进一步发展中,僧侣的欺骗也会很快地成为不可避免的。”[21]龙,既然出现于父系氏族公社那样早的时代,那么,可以相信,它的产生必然也是自发的,不会有什么欺骗存乎其间。从古代传说中的若干迹象看来,事情也确乎是这样。现在,我们不妨探究一下,是什么原因和怎么样竟使龙成了古人崇拜的对象。

    (一)龙和蛇








可见甲骨文字象动物形,多是唯妙唯肖,好似图画一般。由此可知,殷代人想象中的龙,必和此字所象之形近似。这个推论,因解放后得到新出土的殷代文物而获得证实。《新中国考古收获》所附“图版叁拾”,是安徽阜南出土的“商代龙虎尊”的摄影。尊上面有浮雕般的龙虎铸像。虎与实际的虎无异。龙则有着一条很长的蛇一般的身躯和一个有双角阔口的牛一般的头。这显然是一个能爬行的动物。可见在殷代人的心目中,龙既是神,又是一个动物。

    传说中的龙也是这样。无神论者蔡墨说:“龙,水物也。”它可以“豢”,可以“御”,可以“飨”,而且有雌雄之别(见上引《左传》)。这简直和牛马之类的家畜差不多。《论衡·龙虚篇》说:“龙,马蛇之类也。”别的传说,虽然承认龙的神性,但也不否定它的物性。一切传说都有一个共同点,即把龙说成是一种水居的生物。如《孟子·滕文公》说:“当尧之时,水逆行,汜滥于中国,蛇龙居之。”《荀子·劝学篇》说:“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管子·水地篇》说:“龙生于水,被五色而游,故神。”……还有的说,它卵生[24];有的说,它冬眠[25];有的说,它同类相斗[26];……这些特点,在某些动物中,确实可以看到。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颇为奇异的特点,那就是《管子·水地篇》所描述的,“欲小则化为蚕蠋,欲大则藏于天下,欲尚则凌于云气,欲下则入于深泉;变化无日,上下无时。”(按:亦见《说苑》)。因为它有这种奇异的特点,所以人们把它看成鳞虫中的首领。《大戴礼·公冠篇》说:“鳞虫三百六十,而龙为之长。”许慎《说文解字》综合这些说法,给龙下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定义,说:

    “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这一特点,给古代的人们以极大的迷惑。即令是具有唯物主义思想的唯物主义者,像王充那样的古代思想界的彗星,也只是批判了它的神性,而未能连它的物性一起加以否定。甚至于近代学者,有的还把它和古生物中的恐龙联系起来,替它附会出曾经存在过的依据[27]。自然,对我们说来,不论是它的神性也好,物性也好,都是荒诞不经的,因为近代生物科学告诉我们:不仅现在的动物当中,没有这样的怪物,就是自有人类以来,它也不曾存在过。(所谓恐龙,不过是古生物学家们,对中生代的一些爬行动物,借龙之名以名之而已。它绝灭于中生代的白垩纪,距今约七千万年;而人类则是灵生代才出现的,距今约一百万年。不说自明,最早的古猿也不可能和恐龙有一面之雅,何况乎人。)

那么,为什么古人会无中生有地塑造一个龙来呢?从龙的形状和特征看来,它的蛇最相类似;大概古人就是以蛇为蓝本,依照蛇的形状和特征,再附加某些想象,而塑造出来的。很久以前,闻一多先生在它的著名论文《伏羲考》中已经指出:龙的主干部分和基本形态是蛇[28]。把现今所知道的龙的最早形象(参看《新中国考古收获》图版三十)和蛇类比较一下可知,虽然闻说的依据和论证,与本文所述不同,但它的卓见确乎是不可易的。蛇,不是也会生活在水中吗?不是也能冬眠吗?不是也可以豢养飨用吗?……所不同者,龙可以有角有足,能上天变化,而蛇不能。这些特点,显然是原始社会的古人附加到蛇身上去的。龙是蛇变成的,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古代传说中,蛇龙有密切的关系。如上引《孟子》:“蛇龙居之。”《易·系辞》下:“龙蛇之蛰。”……都是蛇龙并举。《史记·外戚世家》褚少孙引“传曰:蛇化为龙,不变其文。”《抱朴子》:“有自然之龙,有虵蠋化成之龙。”任昉《述异记》:“虺五百年代为蛟,蛟千年化为龙。”……诸如此类的说法都反映出:在古代人的观念中,龙和蛇原是同源异派的东西。(此外还有很多传说,可以说明蛇龙二者的关系,这里不再枚举。)

    谈到这里,应设一问:因何、如何,古人把蛇变成了龙?这个问题,是龙这种怪物的隐秘。揭露了它,就可以看到龙的本质。让我们在下面试作解答。

    (二)蛇图腾的演化

    在龙崇拜出现以前,蛇早已受人崇拜。那就是蛇图腾。

    现代许多人的研究证明:我国原始社会时期也有过图腾崇拜的现象。例如:商的祖先可能是玄鸟(即燕子)图腾;轩辕的祖先可能是鼋图腾;风姓的祖先可能是凤图腾;鲧的祖先可能是鳖图腾;等等。蛇也是图腾中的一种,而且从若干古代传说看来,还是最普遍的一种。这一点,已经有人指出。闻一多先生说:“在当初那种众图腾林立的时代,内中以蛇图腾最为强大。”[29]最近,孙作云先生也说:“在中国原始社会,在中原地区,有以水中动物或两栖动物作图腾的几个近亲氏族。他们结成一个联盟,其中最主要的是以蛇为图腾的蛇氏族。”[30]他们的说法都很有根据,可以参看,不必复述。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他们都认为:龙是蛇图腾的发展。从我的管见说来,这是十分正确的。但是,怎么样从蛇图腾发展为龙,闻说和孙说则颇有不同。闻先生的说法是这样:

    “大概图腾未合并以前,所谓龙者只是一种大蛇。这种蛇的名字便叫作‘龙’。后来有一个以这种大蛇为图腾的团族兼并、吸收了许多别的形形色色的图腾团族,大蛇这才接受了兽类的四脚,马的头、鬣和尾,鹿的角,狗的爪,鱼的鳞和须,……于是便成为我们现在所知道的龙了。这样看来,龙与蛇实在可分而又不可分。说是一种东西,它们的形状看来相差很远,说是两种,龙的基调还是蛇。”[31]

孙先生则说:

    “蛇加以神秘化,变成图腾神物,就是龙。因此,蛇氏族也就是龙氏族。他们的大酋长就是蚩尤和禹。‘禹’名‘勾龙’而字形象蛇,这表示禹就是以蛇(龙)为图腾的。[32]

应该承认,这两说都持之有故,值得我们加以思考。但两说之中,似以孙说为长。因为龙为大蛇之说。虽不能完全排除其可能性,但论据终觉不足,而龙为蛇神化之说,则有颇多的传说作为佐证。如本文前引及的《史记》、《抱朴子》、《述异记》便是。    但孙说也有可商之处。我认为:并非蛇变为图腾神物就是龙;而是蛇图腾在走完它的历史过程之后,转变而成了龙。龙崇拜已经是一种灵物崇拜,不是图腾。

    为什么这样说呢?理由是,我们不能单凭书面传说来判断,必须衡之以古代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

    我们现在说我国古代有过什么什么图腾,都是根据古代传说中所保留的图腾遗迹来推断的。这些传说写定时已经去古很远,而原始社会又是非常长的,因此,单凭传说中的遗迹来推断,那就可能出现很大的差别。比方说,禹这个人,孙说认为他是以蛇为图腾,是蛇图腾的大酋长;根据是他的名字叫“勾龙”。他的父亲鲧,孙说则认为是鳖图腾[33]。此说果真,那么,禹的儿子启是什么图腾呢?假如说,鲧和禹之属于不同图腾,是由于氏族外婚制[34],那么启就不是这样了吗?可不可能在两代人之间就发生如此急剧的变化呢?诚然,单凭禹之名为“勾龙”一点,未始不可说成是图腾迹象,但禹的时代很难说还是图腾流行的时代。因为殷代已有那么高度的文化,已经是奴隶制的社会,处于殷代前夕的夏代,还可能是图腾社会吗?由此可见,我们运用古代传说,必须以社会发展规律为之限度。否则就不能得其实而莫衷一是。

    现在,让我们简单说一说图腾发展的过程。按照古代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图腾是母系氏族社会所特有的现象。那时的氏族总是采用一种和自己关系密切的生物或非生物,作为自己的图腾;引以为自己的族类,认为是本氏族之所从出,加以崇拜和保护。到母系氏族社会行将结束之时,图腾也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而开始分化。由于图腾原包含着氏族和自然物两重观念,所以分化是向着祖先崇拜和自然崇拜两个方向发展的。当这种分化尚在欲分未分之际,常会出现半人半兽之类的奇异神像。迨至进入父权制时代,这种分化已经完成,于是祖先神和自然神就判然为二了[35]。原出图腾的自然神,经过这一番变化之后,其形象和内容可能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异,不复与原形完全相同,同时,由于氏族的扩大与融合,新的神灵辈出,各氏族原来的图腾就成为百神之一了。当然,其中作为主体民族的图腾,在百神中,也相应地取得比较显赫的地位。这个过程,从我的浅见看来,也正是由蛇而龙的过程。下面试引几则传说看看:

    1)《山海经·海内经》:“南方……有人曰:‘苗民’;有神焉,人首蛇身,长如辕,左右有首,衣紫衣,冠旃冠,名曰‘延维’。人主得而飨之,伯天下。”

    2)王逸《楚辞·天问》注:“女娲人头蛇身。”

3)王延寿《鲁灵光殿赋》:“伏羲鳞身,女娲蛇躯。”

4)曹植《女娲画赞》:“或云二皇,人首蛇形。”

    5)《伪列子·黄帝篇》:“庖牺氏、女娲氏……蛇身人面。”

    6)《艺文类聚》卷二引《帝王世纪》:“庖牺氏……蛇身人首。”“女娲氏……亦蛇身人面。”

这些传说,闻著《伏羲考》已引及,并附有汉代石刻和画像。它们被写定的时代并不早,但来源却必然很古老。它们反映了,在我国原始社会中,曾经有过蛇图腾,而且正在分解。伏羲,前已说过,一说即太皞,一说在太皞前。依传统的说法,伏羲、女娲均早于黄帝。黄帝时是父系氏族已经确定,部落联盟已经很强大的时代。在这时以前,有图腾蛇神的分解;在这个时期,出现了由蛇图腾演变而成的龙。这不正是既合乎传统,又合乎规律的事吗?在这演变的过程中,龙的神性大为发展,从而获得和蛇大不相同的形象。但蛇的生物特征及其修长身躯,仍然保留下来了。于是,龙成为一个图腾残余的体现者,一个具有二重性(神性和物性)的怪物。这样的怪物,自然不可能在物质世界里找到。

    (三)蛇龙和水

    以上,我们只叙述了现象;下面,应对那些现象给以解释,即说明:为什么老古人要把蛇奉为图腾?为什么蛇图腾会进一步演化为龙?在演化过程中,为什么龙取得的是那样一种形象和那些神性,而不是其他?

    我觉得,大凡原始的宗教信仰,总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其所以“查无实据”是由于,它是对客观世界的歪曲;而“事出有因”,则是因为那时的人还不会进行欺骗;他们信仰什么,一定有个原因。统观过去对图腾的分析,原因不外两种:一是出于恐惧,一是出于喜爱;在实际中,二者也常混合在一起,不易分别。至于所以恐惧或喜爱,归根结蒂,又是出于生产和生活的需要。蛇龙之所以被人奉若神明而加以崇拜,其原因也不外此。

    从古文献上考察,江淮河济,称为四渎。这四渎流域,正是我们古代先民的历史舞台。而在古代,那里却遍布沼泽,充满鸟兽和龟鳖鱼蛇,……看来,尤以后者为最多。孟子在追述尧时代的状况时,一则曰:“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汜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禽兽逼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再则曰:“当尧之时,水逆行,汜滥于中国。蛇龙居之,民无所定。上者为巢,下者为营窟。”这种状况,不唯是可能的,而且是必然的。古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必须对各种大自然的威胁作斗争。不难想象,那是多么艰难啊!孟子在这两段话里,前边提到洪水并泛言禽兽,后边又提到洪水,但单称蛇龙。可见水和蛇又是很突出的。看来,古代的蛇真是不少,一直到殷代,人们还是很怕它的。卜辞常见“亡告”之语。郭沫若先生释齿为“崇”。并举“贞祖辛{止它}我,贞祖不{止它}我”等辞为例,说:“均言人鬼为祟。《庄子·天道篇》言:‘其鬼不祟”,即其义。“{止它}字从它,而它即蛇。郭沫若先生又说:“亡{止它},或作‘亡它’,乃卜辞恒语。”并引罗振玉说:“罗云:即《说文》它字注‘上古艸居患它(蛇),故相问无它’[30]。”郭老并存“无祟”、“无蛇”两辞,当何所从呢?我认为:两解并不相违。“无蛇”是初义,后来引申为“无祟”,只是所指扩大而已。这样说来,古人最害怕的,最初是蛇。

    古人为什么害怕蛇呢?这是可以想象的。第一,草木畅茂,蛇很多;第二,蛇能杀人,但它又不像虎豹犀象那些强有力的野兽,其杀人是不易理解的。它轻轻地啮人一下,人就可能因而伤亡,为什么它有这样的魔力呢?第三,毒蛇能杀人,而无毒蛇不能。古人不能理解,只能归之于蛇有祸人福人的意志,而这意志又是难于说明的。第四,无毒蛇可以豢养,可以飨用,它又似乎是对人有好处的。……原因可能很多,总之,不外是人对这种与人有切身关系的自然力量无法理解而已。

    还有,蛇和水有密切关系。古人传说:尧有九年之水患,汤有七年之旱灾。水旱之灾,自古就是频繁的。而对于古人,则不论淫雨或旱暵,都是极严重的威胁。由于生产力的低下,他们的生产和生活依赖于自然条件的程度特别大。不管是采集也好,狩猎也好,或牧畜耕稼也好,旱灾和水灾都同样要造成艰窘。特别是耕稼出现以后,水旱的影响就更使人敏感。蛇类的生活和农作物的生产,在季节上,正有若干共同的地方。如蛇的复苏、求食、交配、繁殖……也和农作物及许多植物一样,萌动于春季,而大盛于夏季。到了秋冬,它也同样不能抗御大自然的肃杀之气而归于冬眠。古人看到,在雨量很多的时候,蛇也很多;在雨量极稀的时候,蛇也极少。而且蛇也常居于水中。这一切现象之间有什么内在联系呢?古人是无法理解的。他们既不知道气候变化的规律,也不知道蛇类生活的规律。他们不能正确地理解这种联系,于是倒果为因地去说明它,误认蛇、燕等生物倒是气候的主宰或天使。这样,蛇就被人们赋以神性,成了和水有关的神灵;人们不只畏它,而且敬它了。

    以上所说,自然是一种推论。因为图腾的形成远在母系氏族部落公社发展的初期[37],对那样古老时代的一种意识形态的兴起,除依据流传下来的传说中的史影推论外,是没有更多资料可资稽考的。古代传说中把蛇和水那样密切地联系起来,依我的管见,只能作如是解释。附带指出,蛇图腾之存在于母系氏族社会,也有少许记载透露出消息。如《诗经叫、雅·斯干》第六、七两章:

    “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

    “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

占梦是一种极古老的传统。占者用虺和蛇来解释“女子之祥”,显然是依据自古以来的习俗。虺也是蛇(朱注:“虺,蛇属”)把虺蛇和女子联系起来,这不是母权制时代的图腾遗风,是什么呢?

    母系氏族公社时代对蛇图腾的崇拜,久而久之,表现出它的局限性。由于社会的发展,生产斗争知识的需要的增多,古人对于自然现象,也要求能够得到更广泛的理解。但是,蛇的特征越来越不能解释人们不断提出的新疑问和希冀。例如:人们盼望下雨,为什么蛇出见了而雨还不来?人们希望它飞上九霄,兴云致雨,可是却见它在地面蠕动,或甚至死于涸辙之中?人和自然斗争的力量增大了,蛇对人的危害减少了,人们日益看出它的平凡而不觉其是那么可怕了。……诸如此类的现象,都使人们感到,可能冥冥中有一种比蛇更富有神力的东西在主宰着。但是,知识的幼稚和传说的因袭势力,使古人不可能抛开一切旧有的观念而另行塑造一个新的神像。他们只能依照旧有观念,缓慢地逐渐发展它、修改它。在数以千年计的漫长岁月中,人们“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终于自欺欺人地臆造出一个似蛇非蛇的龙来——它有着具体的形象和更为巨大的神力。这样的怪物,在现实世界中是看不到的。正因为如此,它能负荷着人们的幻想,脱离了现实,自如自在地飞翔。蛇是经不住社会实践的反驳的,龙就能拒绝古人所能提出的反驳。王安石《龙赋》说:“龙之为物,能合能散,能潜能见,能弱能强,能微能章;惟不可见,所以莫知其向;惟不可畜,所以异于牛羊;变而不可测,幻而不可驯。……”[38]这正如基督教兴起时,必须把它以前的上帝偶像抛弃,而只要上帝的“圣灵”一样。








    其次,让我们谈谈龙的形象。龙的形象,主要是首角从何得来的问题。我认为龙的首角是古人摹拟牛头而塑造出来的。王充说,龙头象马首。这大概是就他所见的汉代无角龙像而言。我们从殷代龙虎尊上看到的则极类牛头。同时,从传说中也可以得到佐证。《帝王世纪》说:“有神龙首,感女登于常羊,生炎帝,人身牛首。”[40]《伪列子·黄帝篇》说:“庖牺氏、女娲氏、神农氏、夏后氏,蛇身人面,牛首虎鼻。”《春秋合诚图》说:“伏羲龙身人首。”《孝经援神契》说:“神农氏蛇身而牛头。”……这些说法自非出于后人虚构,当是相传已久的旧闻。为什么要假借牛的首角呢?这不仅是由于牛的驯养,使古人“能取近譬”,更重要的是牛为农业生产中的重要牲畜,古人对它特别重视和喜爱,希冀龙也能象它那样嘉惠于人。我们现在还常说“牛鬼蛇神”,看来,龙就是二者的结合。至于爪,可是出于其它爬行类动物如鳄鱼、蜥蜴、蛇舅母……的暗示。盖人们既赋予龙那样大的神力,若没有犀利的爪牙,峥嵘的头角,耀眼的鳞甲,……怎么足以相副呢。周金“邵钟”铭文有“乔乔其龙”句,孙诒让释云:“乔,读为<足乔>。《诗·大雅·崧嵩》:‘四牡<足乔><足乔>’。毛传云:‘<足乔><足乔>,壮貌’。……《明堂位》所谓‘夏后氏之龙簨虚’。《考工记·梓人》说钟虚云:‘必深其爪,出其目,作其鳞之而’。<足乔><足乔>,即状其壮猛之容也。”[41]由此可见,古人对龙的想象,是十分壮猛的。为了象征壮猛,这爪也可采自其他猛兽。

从殷代以来的龙的石刻、铸像或画像看来,龙的形状大概到唐末五代才最后定型。在这以前,有的有角,有的无角;有的有爪,有的无爪;有的有翼,有的无翼;……这说明:龙是幻想的产物,不像龟蛇之类有实体可象,所以出现了很多不同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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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1 10:14: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后  语



    本文所论可以简单概括如下:

在我国原始社会的母系氏族公社时代,曾经流行过图腾崇拜;蛇图腾是其中主要的一种。蛇图腾之所以兴起和发展,当是由于人们对蛇和水旱灾伤的畏惧,并把两者不正确地联系起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到母系氏族公社行将结束之时,图腾崇拜也逐渐衰歇。图腾蛇神开始向祖先崇拜和灵物崇拜分化。到社会进入父系氏族公社以后,以蛇图腾为前身的灵物崇拜便定型成了龙崇拜。由于人们和水的关系更加密切,以及对水这种自然力量的不理解,龙于是完全成了水的化身——水神。到农业生产发展起来,水的作用更为重要,龙崇拜也就更发展。在古代传说中,三皇五帝以至大禹,无不和龙有关系。在殷虚卜辞中,龙也是重要的百神之一。总而言之,它是我们先民在和自然作斗争的过程中,水的问题在意识形态上的集中反映。本文的大意就是如此。

从殷以后直到解放以前,虽然广大劳动人民前仆后继地不断与水作斗争,并且也取得了很多成果,但由于历代统治阶级的残酷压迫和剥削,他们始终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力量和智慧,把水征服。加以龙在进入阶级社会以后,又打上了统治阶级的烙印,变成统治阶级欺骗麻醉人民的工具,因此,龙的崇拜不仅没有因社会经济文化的进步而少微削弱,反而继续发展。其问虽然有一些唯物主义思想家、杰出的无神论者,如王充那样的人,曾经奋起和龙的迷信作斗争,但由于科学水平的限制,也未能取得积极的效果。在龙迷信这条绳索束缚之下,历代多少人听天由命、焚香祈祷、虚掷自己的力量和智慧,削弱了他们的阶级斗争和对自然的斗争。龙迷信这条绳索给我们民族造成的祸害,是难于估量的!幸好,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和英明的毛主席领导着全国人民,推倒了三座大山。在阶级斗争和自然斗争中,我们已经取得了光辉灿烂的胜利和成绩!请看水利建设方面,荆江分洪、根治淮水、引洮上山、腰斩黄河……数以千万计的水库,无法数得清的人工河渠……这种种伟大成就,从精神上解放了六亿人民,同时结束了几千年龙崇拜的历史!勿怪乎人民如此自豪地歌唱着:“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龙的崇拜转化成了龙的征服;龙的小史已经翻了新页了。这一切,我将在另外的文章中去叙述。本文所陈,不过是一个小引罢了。



注释:

    [1]参看《甲骨文编》第十一,“龙”字,或朱芳圃:《甲骨学·文字篇》第十一,“龙”字。

    [2]参看容庚《会文编》。








    [4]参看《甲骨文编》卷三,页4。

    [5]见《殷虚书契考释》卷二,页25。罗氏在同书卷四和卷七中释作“龚”。按“龚”与“{龙廾}”相通,实即一字。

    [6]《戬寿堂所藏殷虚文字》页35。

    [7]《殷虚书契前编集释》卷一,页66。

[8]参看叶玉森:《殷虚书契前编集释》卷三,页21及卷五,页44。

[9]《初学记》卷二《天部下·雨第一》“土龙”下注云:“《淮南子》曰:土龙致雨。许慎注曰:汤遭旱,作土龙,以象云从龙也。”

    [10]见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页121,214—215,247;并可参看同书页160—162,202—208,219,250诸器考释。

    [11]见《卜辞通纂考释》页34—35。

    [12]见《戬寿堂所藏殷虚文字》页1,第9版及《殷先公先王续考》。








    [15]罗振玉《殷虚书契考释》页52云:“古诺与若为一字,故若训为顺”。郭沫若《卜辞通纂考释》页76云:“若者,顺也,不若,不顺也。”








[17]王国维《戬寿堂所藏殷文字考释》页2说:“夫《山海经》一书,其文不雅驯。其中人物,世亦多以子虚乌有视之;纪年亦非可尽信者。而王亥之名竟于卜辞见之,可知古代传说存于周秦之间者,非全无根据也。”

[18]见所著《中华通史》甲编第一篇第二章。

    [19]见所著《中国通史简编》修订本第一编第一章第三节。

    [20]三皇五帝之说,颇为繁琐,这里不备引。可参看近人吕思勉的《先秦史》第六章《三皇事迹》,或夏曾佑的《中国古代史》第一章第六节《上古神话》。

    [21]见恩格斯:《论原始基督教史》,何封译,人民出版社1961年第1版,第2页。

    [22]见《殷契书契考释·文字第五》页386—389。

    [23]见叶氏所编《甲骨学·文字编》第十一,“龙”字。

    [24]《淮南子·泰族训》:“夫蛟龙伏寝于渊,而卵剖于陵。”(“剖”,原作“割”,依王念孙校改。)

    [25]《易·繫辞》下:“龙蛇之蛰”。《孔子家语》:龙“夏食而冬蛰”。《后汉书·张衡传》:“夫玄龙迎夏则陵云而奋鳞,乐时也;涉冬则<氵屈>泥而潜蟠,避害也。”

    [26]《左传》昭十九年:“郑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

    [27]叶玉森说:“近世地质学者考核化石,乃决定龙为古代之爬行动物。种类孔繁,或一栖,或两栖,或有翼无翼,或肢有钩爪,或颈有广鳍;其体长或至十二三丈。此征之实验者,当非若齐东野语也。吾国古以龙为四灵之一。其形虽不可考,然于契文谛察象形诸龙字,可得十之七八,……与近儒学略合。”(见《甲骨学·文字编》第十一“龙”字。)

[28]参看《闻一多全集》甲集,页26甲。

[29]见前引《伏羲考》。

[30]见《敦煌画中的神怪像》一文,载《考古》1960年第6期。

[31]同注[29]。

    [32]同注[30]。

    [33][34]见《敦煌画中的神怪像》,与[30]同。

    [35]这一段话主要是依据杨堃先生的《原始社会史讲义》,取其大意而成。但未必尽符原意。

    [36]郭说均见《卜辞通纂考释》。

[37]见杨堃:《原始社会史综合分期表》1963年第四次修订稿。

[38]见四部丛刊《临川先生文集》卷三八。

    [39]蜺字,从郭沫若先生释,见《卜辞通纂考释》页86;郭老并云:“象雌雄二虹而两端有首。……盖古人以单出者为虹,双出者为蜺也。……凡虹蜺<虫带><虫柬>字均从虫,乃视虹为有生之物。<虫带>又作蝃,刘熙以‘啜水’解之。……今卜辞……蜺既象有双首之虫形,又复明言饮[于河],是则啜水之说。盖自殷代以来矣。”

    [40]《太平御览》卷七八引。

[41]见《籀膏述林》卷七;亦见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页232~234引。



附  记



    1958年,毛泽东同志为农业提出了著名的“农业八字宪法”——水、肥、土、种、密、保、工、管。其所以称之为“宪法”,显然是为了强调:在农业战线上,各级领导以及广大农民群众都必须抓紧这八项工作,缺一不可。但是,在八字中,水居首位。(后来不知何故,报上提及改以“土”为首。但我认为,仍以水居首位愈,因现代有无土栽培之法,足见无土尚可,水则不能没有)而且毛泽东同志又说:“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这都说明兴修水利为发展农业的第一要务。因此,农业方面的大跃进是以大办水利为发轫的。那时,全国各地争先恐后地响应号召,风起云涌,大干快上。农民们的神奇的创造、动人的事迹,以及歌颂党和欢呼胜利的民歌民谣,见于报刊,几无虚日。这一年,云南大学领导组织教师分批分期到宜良县农村去劳动锻炼,改造世界观。我属于第二批,于国庆节次日到达宜良坝子北面边缘的江头村。当晚,生产队长向我们介绍了生产情况和取得的成绩,其第一件大事便是新修的两件水利工程——跃进沟和嘉龙河。也许是由于会后我一再问他修建的经过和效益,不久,他便派我和另一位教师去勘查这两件工程有无毁损现象。勘查后,我对农民群众的智慧和干劲不禁深为惊叹。看吧,这个只有五十来个“强劳动”的小小生产队,在一个多月的短时间内,夜以继日地大干苦干,居然在山腰上全用石块修砌成一条二十里长的跃进沟,把汤池河水引到村头,使得原来的许多“雷响田”成了保水田。这真是一大跃进。至于嘉龙河,原来是弯弯曲曲,淤泥沉积,水流不畅,每遇大雨便洪水四溢,积涝成灾。现在,这个村与沿河各村协作,短期内便把河道拉直,并加疏浚,扩大了灌溉的效果,消除了泛滥的灾害,沿河两岸水田受益不小。然而这两件工程,在全国大办水利的高潮中,实不过沧海一粟,不唯上不了《人民H报》,连《云南日报》也不能占一角。由是我想,全国不见报刊的水利工程正不知有多少,席卷全国的大办水利高潮是多么宏伟壮观啊!我是研究中国古代经济史的,素来重视历代的水利问题。现在亲见亲闻这种旷古所无的盛况,我内心的兴奋激动是不可言喻的。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另一个相关的现象,就是,对龙和龙王的崇拜消失了。在我住处门外有一眼井。附近人家都去挑水饮用。井旁有一座用砖砌成的神龛,高约二米,面积近一平方米。神龛中空无所有,好像一个空蜂箱。我问农民得知:神龛中原塑有一尊“井泉龙王”,常常有人去烧香贡献,但不久前被销掉了。由此我联想起,昆明黑龙潭有龙泉观,香火极盛,现在连一缕青烟都没有了。我的家乡路南县也有一个黑龙潭和一座龙王庙。每年阴历正月初八庙会,各族毕至,长少咸集,十分热闹。据说现在龙王塑像和庙会都没有了。为什么这样呢?原因很明显;我国是一个以灌溉农业为主的国家,历来很重视水利。但在以往的时代,水利建设有很大局限性,而且兴废无常,因之水旱之灾频仍,从皇帝以至于一般百姓都无可奈何,只有祈求水神——龙王嘉惠,到处设庙供奉。可是现在呢,全民大办水利,水被征服了,龙的威灵也随之消亡了,自豪的农民们自不必再去向龙王膜拜祈祷。当时,我从报上读到农民创作的许多歌谣都豪迈地表达了这种气概。试举一首为例:

“天上没有玉皇,

地上没有龙王。

我就是玉皇,

我就是龙王。

喝令三山五岳开道,

    我来了!”

    (这首歌谣,后来收入郭沫若、周扬合编的《红旗歌谣》中,并以之冠全书。)

    我根据我所收集的全国的大量报导和歌谣,我坚信龙崇拜的历史已经终结,新的历史已经展开,那是意义多么重大的变化啊。我因此打算写两篇文草:一篇是《龙的崇拜》,一篇是《龙的征服》,意在阐释水利史上的一个意识形态问题。次年春末,我调回校。一到校,我便查阅古籍,搜集史料,随即写出这篇文草。主管学报的寸雨洲先生看后对我说:假如《龙的征服》能在最近写出,那么这篇就用《龙的崇拜》为题,与《龙的征服》在先后两期上接连刊出。否则就把这篇改名为《龙崇拜的起源》,使之独立成篇发表。我意欲再收一些报导大办水利效益的典型实例,然后写《龙的征服》,于是便把这篇稿子搁置下来。不料搁置下来之后,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我等待的水利效益的典型事例没有出现;出现的却是蔓延全国的“三年困难时期”。而困难的第一个原因,据传达,便是自然灾害。在那么大的灾害面前,又有人乞灵于龙王老爷了。昆明的黑龙潭香烟又缭绕起来。龙是否已被征服?我怀疑了。再过一段时间,全国开展“反五风”运动。我更怀疑我收集的那些报导资料,虽然是大跃进初期的,说不定已有浮夸之风。于是我决定不再写《龙的征服》那篇文章,先把已写就的《龙的崇拜》,改名为《龙崇拜的起源》发表。适值云南《学术研究》来约稿,遂在上边刊出。尽管如此,但我仍坚信,我们这个国家民族今后总是要前进的;大禹的子孙终有一天要把水治好、把龙征服的。到那时,一定会有杰出的史家或诗人,以如椽的大笔,写出可以讴歌的《龙的征服》史诗。

感谢已故的寸雨洲先生,由于他的指教,本文独立成篇,没有因时移势异而成为明日黄花。文中论点,我现在仍坚持不变。我依然相信,龙是水的化身;龙的形象是牛首蛇身的结合物;龙的来源出自远古的图腾。承李子贤教授雅意,把本文收入本论集,我不胜感谢!文章只将末段删掉,其余一仍其旧。谨写此后记,略述当年为文的经过,以求谅于读者。



    1991年“五一”劳动节于云大

编者题记:此文原发表于1963年,文末“附记”系该文再次收入李子贤教授主编的《文化·历史·民俗》一书时作者所写。



(原载云南《学术研究》1963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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