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岳道曲述论 ——以中岳庙现行科仪唱本为考察中心

天天向上

                                                     张兰花[ 作者简介：张兰花，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博士；许昌职业技术学院曹魏文化研究所副所长、副教授。]
           （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杭州，310012）
【摘 要】以嵩山中岳庙现行科仪唱本为考察中心，在梳理107首道曲的大体分类、文本形态、艺术特征等文学风貌的基础上，剖析其作为音乐文学的宣教特征，探讨其特殊的社会功效，发掘其当今的文化价值，以期引起人们对道曲文化的关注与探索。
【关键词】嵩山中岳庙  道教 科仪曲辞 文化意蕴

        “昔三代之（君）居，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 司马迁：《史记．封禅书第六》卷二十八，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9月版，第1371页。] 早在周代时期，嵩山就因地处“天地之中”，被称为“中岳”。嵩岳又是儒释道三教荟萃之地，其中道教兴起最早。据中岳庙《中岳嵩高灵庙之碑》记载，北魏道士寇谦之曾“隐处中岳三十余年”[ 洛阳市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洛阳市志 第十七卷 人民生活·民族宗教·民俗·方言志》，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9年6月版，第118页。
]，故嵩山中岳庙是见证寇谦之传道讲经活动及推行道教改革的核心区域。
        梳理道教文献可知，寇谦之道教改革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借鉴儒家礼法仪式，改此前的道经直诵为乐诵制度。这种重视音乐在科仪中的渲化功效的举措，不仅使道教法事剧情优美化，也促使了道教斋醮科仪程序得以初步的系统和规范，为南朝刘宋灵宝派道士陆修静创建正统科仪音乐体系，奠定了基础。而道教诗词配合音乐的吟唱式科仪程序的出现，无疑标志着科仪道曲的正式诞生。因此，寇谦之的乐诵改革，似无疑义，奠定了嵩岳道曲在道教发展史上的首创地位。
一、道曲概念的界定
        何谓道曲？顾名思义，道曲的“道”特指以道家思想代表人物老子为教祖的、以吸取神仙方术内容和神秘主义思想的黄老道为核心而创立的道教之“道”。“曲”则有多种涵义：一是指乐曲、歌谱，如《国语·周语上》：“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韦昭注：“曲，乐曲也。”[[三国]韦昭注：《国语·周语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9－10页。]二是指一种韵文形式。比如包括秦汉以来各种可以入乐的韵文，一般多指宋金以来的南曲和北曲等。三是泛指乐曲的唱词。比如歌、乐府、曲、词等文字。总之，曲是具有“声（音乐）”和“辞（歌词）”两大要素的歌曲。声、辞一体化是其基本属性。
        “道曲”最早出现在典籍中是在唐代，陈寅恪先生在《元白诗笺证稿》引《唐会要三十三》及《新唐书二十二礼乐志》说太极乐署供奉曲名及改诸乐名，婆罗门改为霓裳羽衣等。从中可知法曲与道曲有过共生的阶段，特点是其音清雅，其器有铙钹钟磬箫琵琶等。
        清朝乾隆十一年(1747年)编纂刻印的宫廷御用乐书《御制律吕正义后编》卷八十四就收录有创制道曲乐辞时的盛况：
        帝方浸喜神仙之事，诏道士司马承祯制《玄真道曲》，茅山道士李会元制《大罗天曲》，工部侍郎贺知章制《紫清上圣道曲》。太清宫成，太常卿韦縚制《景云》、《九真》、《紫极》、《小长寿》、《承天》、《顺天乐》六曲。[[宋]欧阳修 宋祁撰：《新唐书·礼乐志》，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2月版，第476页。]
        由此窥见道教音乐是自唐代才由官方正式创制、强力规范，并纳入宫廷燕乐系统而开始用于宴飨的。“道曲”范畴主要是指由道士参与创作的、用于表达道教神仙信仰的歌曲，即“道教乐曲”。
        尽管道曲在唐代才正式纳入宫廷宴飨，但作为“辞”属性的道教音乐歌词，则早在东汉末年就伴随着道教的发展而产生了，北魏嵩岳道士寇谦之撰写的《云中音诵新科之诫》中早有道曲《华夏颂》、《步虚辞》之曲名，即可得到印证。
        本文所讲“道曲”，特指道士诵经歌吟及道教斋醮科仪中所使用的步虚、祝、颂、赞、偈、韵、咒、诰，以及玄歌、仙歌、变文、道情等的总称，是一种具有声、辞属性，能合乐演唱的道教韵文，属道教音乐文学范畴。它们或用于道教斋醮科仪，寄托祈祷神灵赐福消灾、除疾治病的美好愿望；或用于酬唱答谢、表达人文情怀；或用于指导修炼、体现祛恶向善的修身理念；或用于宣传“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的教义思想、演示神奇的道教法术法力等。无论是感发为歌、或依调作曲、或倚声填词，其创作目的均为宣教传道，是道教活动的组成部分。
        为聚焦透析嵩岳道曲音乐文学的特征，本文抽取嵩岳道教文化中心基地——中岳庙现行道教科仪唱本为研究视窗，以期更深入细致地考察嵩岳道曲的独特文化内涵。
二、中岳庙道曲概况
        嵩山历代均有著名道士隐居其中潜心修道，如晋代鲍靓、北魏寇谦之，唐代潘师正、李筌、司马承祯等。观察嵩岳道曲大体可从两类资料入手，一是从留存至今的文献中搜集，二是以现行道教科仪唱本中分析。
        从历史文献记载上看，嵩岳道教属于全真道。全真道创始人王嚞善于创作诗歌，全真七子均有诗集传世。全真道士所作《自然集》有42首“道词”即是道曲。嵩岳道士或游历嵩岳的道士们也应创作有大量的道曲以传教宣道。但目前专题收集嵩岳道士的诗歌或曲辞的专著尚未见到，虽然郑州图书馆文献编辑委员会主编的《嵩岳文献丛刊》（全四册）[ 郑州图书馆文献编辑委员会主编的《嵩岳文献丛刊（全四册）》已于2003年10月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发行。]早由中州古籍出版社于2003年10月出版发行，其中辑录了历代文人游历嵩岳时的向道、仿道或与嵩岳道士的唱和诗词，如欧阳修《赠许道人》、《送龙茶与许道人》、《观石堂山隐者》等，但并未见专题收集嵩岳道士作品者。尽管如此，仅从文人与嵩岳道士历代唱和诗歌中，亦可窥见嵩岳道教历代活动的繁盛和影响的广泛。
        从中岳庙现行科仪唱本上看，中岳庙道士遵守全真道道士出家修炼的一切清规，有严格的修炼制度。笔者亲自到中岳庙小楼宫观赏道士们习练道曲，获知他们日常有一整套修炼程序，如每日必有早晚功课诵念道经，庙内或外出举行法事遵循不同的科仪程序，吟唱道曲是贯穿始终的。看中岳庙现行科仪唱本 (以下简称《中岳本》)共有107首道曲。其中有59首是由闵智亭道长传唱，武汉音乐学院道教音乐研究室记谱，有48首是由任宗权道长等传唱记谱的，体现了全真道音乐全国统一性特点。由于全真道道人历来经济地位较为优厚，道曲主要用于神圣道场，科仪演唱并非惟一的谋生活动，因而历来强调演唱道曲要遵循古法，师门代代心授，隐密保守，因而有“死全真”之称。但如果仔细将《中岳本》与《全真正韵》进行对比，仍见有不少变化。
        现行《中岳本》的道曲与板存四川省西道成都府成都县西门福地二仙庵《重刊道藏辑要·全真正韵》（以下简称《重刊本》）的曲辞有43首内容大体相同，如早晚课《澄清韵》，法事曲《白鹤飞》、《焚化赞》等，说明《中岳本》近40%的比重是保留和传承了全真道的道曲，显示着中岳庙全真道派的道教特质。但也有13首并未选用《重刊本》内容，如《重刊本·出生咒》:
        汝等：仙子人伦众，吾今施汝供。
        一粒遍十方，（河河）河沙鬼神用。[ 四川省西道成都府成都县西门福地二仙庵：《重刊道藏辑要·全真正韵》，第55页。]
        这首咒曲显然是在儿童出生科仪上演唱的，通过高功对十方鬼神的施食咒语的唱诵，希望保佑孩子不受鬼神侵害而平安降生。但是，随着现代医学水平的发达，母亲一般都选择在医院分娩，儿童死亡率极低，因此，出生祝愿类的科仪就逐渐消失，出生咒实用价值不大，这大概是《重刊本·出生咒》最终没被《中岳本》选用的主要原因。再比如《重刊本·九条龙》：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圣母皇后寿天齐。
        太子位，千秋扶帝基。玉叶秀，金轮王自在位。
        金轮王自在。圣日辉，文武官僚增禄位。
        圣德威，风调雨顺时，民安乐万邦拱手皈。
        无量无量无疆寿，无量无疆寿天齐，礼拜无量寿天齐……[ 四川省西道成都府成都县西门福地二仙庵：《重刊道藏辑要·全真正韵》，第31-33页。]
        这首道曲显然适合在宫廷演唱，主要祝福对象是皇帝、皇后、太子、文武百官。虽然也有对风调雨顺、民安邦兴的希冀，但主基调仍是针对皇家小团体所进行的颂赞科仪。这当今中华人民共和国大家庭的背景下，早已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因而不被《中岳本》选用，也在情理之中。
        梳理《重刊本》中没有的道曲，可见它们大多偏重于道士修炼和适应范围较广的普度众生性曲辞。如《中岳本．大叹文》：
        伏以：三途罢拷，六道灵坛。生于万国九洲之地，居于五岳四渎之中。
        春秋之世，叛乱真主草；战国之时，并吞南朝北朝；晋宋齐梁，棺椁尽埋于旷野；周秦吴魏，死骸俱葬于荒郊；凄凄惨惨使用钱财，那有讴讴歌歌吃穿衣食，并无冻得皮破肉绽，饿得形瘦骨枯。老的少的悲悲切切，大的小的哭哭啼啼，瘸的跛的扶墙摩壁。春去秋回，四时不逢于祭祀。寒来暑往，八节罕遇于追修……[ 中岳庙选：道教现行科仪唱本（无书名、无版权页）。]P74-75
        这首道曲回顾了历史上动乱时期百姓遭受的苦难，表达了对幸福和平生活的向往，无疑对当朝政权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由此可知，中岳庙道曲的选择，是在承继了全真道传统宣教传道内容的基础上，所进行的适应当今时代发展的合理挑选，其分类齐全，特色鲜明。
三、唱本中道曲的分类
        从中岳庙科仪唱本上看，道曲与其它道观的分类大体相当，也为四大类：娱神曲、修道曲、法事曲、传道曲。
        （一）娱神曲
        即用于颂赞神仙威仪、唤起神仙愉悦情绪的道曲。神仙信仰是道教信仰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道教信仰的重要标志之一。道教所信奉的神仙有着庞大的谱系。如天神有上帝、青黄赤白黑五帝及日、月、星、斗、风、云、雨、雷、电诸神；地祗有社稷、山川、五岳、四渎之神；还有属于人鬼的各姓祖先及本民族崇拜的圣贤、忠烈之士，等等。这些神仙等级森严、职责分明、各有专长。因此，道教科仪根据举行祭祀活动的类别，在焚香献果、演奏道乐、宴飨众神，使神仙享受香火供品时的称谓就有区别。在不同的仪式中，高功焚香、祭拜、掐诀、念咒、画符、步虚、存想、咏唱、颂赞，希冀与不同职责的神仙交流信息，传达不同的诉求。
        娱神曲在科仪中是运用频率最高、内容最幽雅、文采最优美、情感最敬重的文字，常排列在仪式文本内容的前面，如《中岳本》中的《下水船》、《大吊挂》等均是颂神娱神曲。举《中岳本．慢澄清》为例：

天天向上

        稽首虔诚拜昊天，昊天今日赴经筵。
        经筵里面金光现，光现空中宝珠悬。
        珠悬碧落朝元始，元始说法度群仙。
        群仙踊跃礼太上，太上弥罗无上天。8P16
        这首娱神曲是颂扬元始天尊降坛说法为内容的，主题鲜明、态度恭敬谦卑，言辞典雅庄重，读来节奏舒缓优美，媚神娱仙情意颇为浓重。
        （二）修道曲
        即以修学道教、修持心性、炼养精气、守道养命为主要内容的道曲。多用于宫观内早、午、晚坛功课等课诵科仪、以及修持养炼等宗教活动，其目的是督促从道者时时保持洁净身心、坚定修道信念、温习教义教理、祈求吉祥、禳除灾患、彰显道观道风等。如《中岳本．澄清韵》：
        琳琅振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万灵振伏，招集群仙。天无氛秽，地无妖尘。冥慧洞清，大道玄玄。8P1
        这首道曲是早课时吟唱，曲中“肃清”、“静默”、“无氛秽”、“无妖尘”勾画出一派清静修真的景象，自然使道士们从心理上除祛烦恼贪婪，保持神情清静。修道曲大多充满着理性劝道意味，引经据典、循循善诱，既有理论韵味的高深，又有通俗直白的平浅。要求诵读时持敬存诚、心存道念、心神交会、字正调润、神气畅达。习修道曲是道士们坚定修行的必学功课，也是其修身养性，精神养炼的主要方式        。
        （三）法事曲
        即在供奉神灵、礼忏、打醮、修斋等道教法事活动中所吟唱的诗词韵文。内容多为祝国迎详、祝寿庆贺、祈福谢恩、祈晴祷雨、祛病延寿、解厄禳灾、炼度施食、济度亡魂等。法事曲主要运用在道教斋醮科仪中。如《中岳本．兰州孤魂赞》：
        孤魂幽爽久沉沦，未遇玄元拔度恩，唵哑吽，炼就铁鏆施食亡魂早超升。
        朝伴白云藏洞穴，暮随皓月隐山林，唵哑吽，炼就铁鏆施食亡魂早超升。
        春来秋去闻鸟唱，寒来暑往听渔歌，唵哑吽，炼就铁鏆施食亡魂早超升。
        早向今宵求解脱，丹天世界尽超升，唵哑吽，炼就铁鏆施食亡魂早超升。
        无量无边香供养，法食神变大天尊，唵哑吽，炼就铁鏆施食亡魂早超升。8P85
        这首道曲是阴法事中超度亡灵时所唱，道曲按唤醒孤魂——引导其出离苦海——指引其走向解脱之路——供香施食令其超升的逻辑顺序进行，程式化特点较为明显。
        法事曲往往内容复杂，包括登坛时清静肃穆地恭迎神仙、心虔意诚地上香礼拜、飘仙逸彩的宣表念咒、赫赫威灵的迎銮接驾、光耀异彩的超度亡魂、九幽地狱的诸魂怪相、孤魂脱苦升仙时的喜悦、送神返回天宫时的献供致谢等，仙真形象千姿百态，文辞诗句色彩明丽，神仙临坛场景宏大，道士咏唱感情浓厚，是道曲中文学风格最为丰富的种类。
        （四）传道曲
        是道士走出道观或游方道士以及奉道文人用于歌颂神仙、演述神仙故事、宣传道教教义、阐释道教秘法、劝人行善戒恶、吟诵修道情志的说唱曲词。如《中岳本．干倒拐》：
        种种无名是苦根，苦根除尽善根存。但凭慧剑威神力，跳出轮回五苦门。
        道以无心度有情，一切方便是修真。若皈圣智圆通地，便是生天得道人。8P80
        这是以劝人行善修道为内容的道曲，借佛教因果轮回来劝诫世人若想戒除苦根就得修道求真，除去烦恼、得到度脱后自然就跳出轮回、得道成仙。传道曲大多能作为独立的道曲，传达或歌颂修道者得道超凡、摆脱物累后的逍遥， 或描绘修道环境的自然宁静、幽深典雅，或劝世人淡泊名利、跳出官场名利的桎梏，或向往精神自由、得道长生等。析理入微、情感细腻。
        综观各类道曲，其音乐歌词内容丰富，宗教色彩浓厚，从不同视角、在一定程度上映射着国民民族性格的诸多深层文化心理，呈现出有别于古典诗词的独特风貌。
四、唱本中道曲的主要文本形式及特征
        道曲作为道教音乐文学，其文本形式是多种多样的。中岳庙科仪唱本中最常用的道曲文本形式有五种类型：步虚、赞、偈、咒、韵等。
        （一）步虚
        也称步虚词、步虚韵、步虚声等，是道教斋蘸法事中最常用的道曲文本格式。它有多种含义：一是指道士唱经礼赞。唐李白《题随州紫阳先生壁》诗：“喘息飡妙气，步虚吟真声。”王琦注引刘敬叔《异苑》卷五云：“陈思王（曹植）游山，忽闻空里诵经声，清远遒亮，解音者则而写之，为神仙声。道士效之，作步虚声。”二是指道家传说中神仙的凌空步行。明刘基《升天行》有云：“中夜集五灵，步虚欵天关。”三是指步虚词，指道教唱经礼赞之词和乐府杂曲歌名。《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八·步虚词》郭茂倩题解引唐吴兢《乐府解题》：“《步虚词》，道家曲也。备言众仙缥缈轻举之美。”[ 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七八，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1099页。]四是指斋醮科仪名词，亦称步虚韵。即道教诵经时咏吟的韵调，声韵优雅飘渺，犹步云端。也指斋醮科仪中，高功法师发符上表，迎神召将时，陪以罡步的一种韵调名称。[ 详见中国道教协会 苏州道教协会:《道教大辞典》,北京：华夏出版社1995年版,第549页。]
        步虚词章大都为五言诗体，篇幅无定规。中岳庙科仪本中有三首《步虚韵》，韵律为一字多音，声腔悠长，多虚声。如其中一首：
        三途离长夜，五苦尽释愆。孽海孽海皆息浪，闻法到人间。8P40
        这首步虚广泛用于斋醮科仪及课诵科仪，在音乐伴奏下缓缓吟唱，使人想象脱离苦海，得闻真经的平和宁静，同时还带有对神的赞颂与祈祷的意味。
        （二）赞
        赞，原意为告知。《书·咸有一德》：“伊陟赞于巫咸，作《咸乂》四篇。”孔传：“赞，告也。”[王云五主编、屈万里注释：《尚书今注今译》，台湾：台湾商务印书馆1969年9月版，第195页。]也有赞礼、唱赞、赞美、称颂、歌颂之意。多用于赞颂神仙、歌颂其功德。中岳庙道曲中的赞较多，有《中堂赞》、《焚化赞》、《慈尊赞》、《两头一样赞》、《兰州孤魂赞》、《混元赞》、《圆满赞》、《三尊赞》等。道曲中的赞大多韵律和谐优美，结构严谨。如《中岳本．慈尊赞》：
        慈尊九色莲花座，座座七宝骞林，骞林百亿瑞光中，瑞光中现出妙严宫。妙严宫中端然座，座座就金容。金容手执绿杨枝，绿杨枝遍洒，遍洒虚空。虚空境界难描画，画画就无穷。无穷无尽拔度灵魂，度灵魂上往，往上南宫。8P48
        这是赞颂道教最高尊神元始天尊的道曲。它以重墨艳彩的笔触，描绘了元始天尊端坐九色莲花，从神光环绕、霞雾幻映的仙境降临人间，洒琼浆、济幽魂、度升仙的神奇景观。全曲依典型的顶针修辞格方式组成，即前句结束词又做后句启始词，如“金容手执绿杨枝，绿杨枝遍洒，遍洒虚空。”这种修辞方法使相邻的两句在形式上前后衔接、头尾相连，产生一种感情舒缓，余音连绵，情意眷眷的特殊效果，这使得“虚空境界难描画”的景象也被描绘得具象神奇又神秘，在连环反复的咏唱和体味中，自然会产生一种足以征服人心、让人依赖的音乐魔力。
        （三）偈
        偈，原是梵语“偈佗”(Gatha)的简称，即佛经中的唱颂词。后多指佛教、道教中隽永的诗作。道曲中以偈命名的诗词有许多，和赞的格式大体相同，《晋书·艺术传·鸠摩罗什》云：“凡觐国王，必有赞德，经中偈颂，皆其式也。”[[唐]房玄龄等撰：《晋书》，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669页。]中岳庙道教科仪中有《荡秽偈》、《薰表偈》、《河灯偈》。通常以四句为一偈。如《中岳本．荡秽偈》：
        清静之水，日月华盖。中藏北斗，内隐三台。
        神水洒处，厌秽速开。神水一洒，祸去福来。8P94
        此偈净坛时演唱，为将要举行的法事活动开辟出一块施法净地，既有对神水功力的描绘，也有对神水法力效用的希冀，是祝愿与咒语相互融通的实例。
        （四）咒
        咒，原意为祷告、祝告。道教经典中的“咒语”是颂神镇邪的韵语，也是道教使用最广泛的秘语。一可用于诸神仙祝告，表达心愿和希望顺遂；二可对修持者、信徒、香客、斋主进行祝告和勉励。三是神巫、方士、道士等施行法术时的一种口诀，认为有驱鬼治病、度人升仙、镇灾降妖等神通法力。《中岳本》中有《祝香咒》、《威灵咒》、《仰启咒》、《咽喉咒》等六首咒曲。如《中岳本．咽喉咒（又名丰都咒）》：
        茫茫丰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七祖诸幽魂，身随香云幡。定慧生莲花，上升神永安。
        功德金色光，晖晖开幽暗。华池流真香，莲盖随云浮。
        千灵重元和，常居十二楼。急宣灵宝旨，自在开堂虚。
        寒庭多悲苦，回首礼元皇。女青灵宝符，中同真帝书。
        一念开太清，默念观太无。功德九幽下，旋旋生紫虚。8P76
        从上面曲辞可知，咒曲多用在焚香发愿、启奏神灵、济度亡魂时高功意念的强制性表达。通过咒辞，企望请来全真派七祖降临法坛，协助高功解救孤魂、祛恶除灾。这首咒曲五言排列、韵律整齐，逻辑思路清晰，反复吟诵，企望达成咒曲心愿，是中岳本道曲咒曲的一个代表。
        （五）韵
        韵，原意为和谐的声音。在道教典籍中，能作为“唱词”乐诵的经文，均为“韵文”，也统称为“经韵”。道教科仪活动中讽诵经文的歌腔被称为“韵腔”，道士称为“韵子”。韵作为道曲的一种韵腔，无论是课诵科仪中的阳调，或是道场中的阴调，它们的表现都较为丰富：或庄严肃穆、悠扬婉转；或飘渺幽远、迂回曲折；或悲伤忧怨、痛苦呜咽；或激越昂扬、喜庆热烈。无论是有无衬字，均旋律简单、气质单一。
        中岳庙道曲中以“韵”命名的曲名最多，有《澄清韵》、《小赞韵》、《步虚韵》、《大赞韵》、《太极韵》、《幽冥韵》、《悲叹韵》、《跑马韵》、《皇忏韵》、《洒净韵》《玉皇完忏韵》等十五首。这些韵曲文词语意庄穆沉静、典雅悠缓，富有古典文学诗词气质。如《中岳本．大赞韵》：
        酬天地，盖载恩，蒙日月，照临身形。
        皇王水土万万春，报父母养育生恩。
        四重深恩实难报，登宝殿讽演仙经。
        焚香礼拜谢圣恩，求忏悔罪灭福生。8P9
        此韵为诸道场通用韵，不同神圣用不同辞语。最后一句的“求”字，分别是求忏悔、求罪灭、求福生之意。
        道曲的不同文本形式对应着不同的唱腔，道士们根据赞、咒、偈、韵等形式的不同决定他们的唱法，或唱或咏或念或白，用于不同的道场活动，不但具有分类意义，而且具有旋律模式、经韵调色、音乐风格等方面的差异。它们丰富地展示在虚拟的崇神向道场景中，或表达礼赞神仙、喜庆吉祥的文化心理，或寄托祈福禳灾的美好愿望，是语言文学艺术与道教信仰的有机契合，即道教文化精神现象的语言艺术化的独特形式。
五、道曲曲辞的文学艺术特色
颂赞神仙、祈天赐福、降妖驱魔、超度亡灵，自我修持是道曲创作的主旨，如果仅有神秘奥衍的内容，不借生动有趣的宣教技艺，委实让人难以接受。因此，

天天向上

        道教自肇始以来就注重借助多种艺术形式表达神仙信仰、宣传教义教理、显示其宗教力量。如编著典籍、诗化秘诀、举行斋醮、音乐颂神、祈福祛灾、戏剧传教、演义神仙故事等，其中道曲是贯穿于各种宣教活动中形式最活跃、内容最丰富的重要艺术形式。
        尽管道曲唱经礼道，有浓重的宗教色彩，呈现出迥异于古典诗词的独特风貌，但因为要配乐演唱，无论是念唱吟白，语辞长短，旋律快慢，音色刚柔，皆须押韵和谐，入乐协调，故在文本形态上与诗歌颇多类似而体式更显灵活：或四言、五言、七言、杂言；或骈丽典雅、对仗工整；或韵脚灵活、繁疏错落；顶针体、回文体、歌行体、韵腔体等，义理神韵，繁巧博丽，足成大观。彰显出道曲既是宗教思想的承载者，也是特殊的宗教文学艺术，其艺术技法的巧妙，堪比唐诗元曲。具体文学艺术特色的剖析，请参见拙作《道曲文学论略》[ 拙作《道曲文学论略》，《社会科学战线》，2009年第12期，第137－142页。]，此不赘述。
六、中岳庙道曲的社会功用
        道教以神仙信仰和修炼得道、长生成仙为基本特质区别于其它宗教，基于这一宗教思想，道曲在传播演唱过程中必定产生一定的社会功效，试梳理如下：
        （一）传播神仙信仰
        现实社会不可回避地存在着如生老病死、灾害祸患等种种不如人意的事，趋吉避害是人们普遍存在的心理愿望。道曲为达成人们的心愿，构设了与道教神仙谱系相同结构的人世主宰世界。在这个主宰体系中，仙人生存环境极为优越：祥云弥漫、仙乐缥缈、琼楼玉宇、火树银花、清泉甜果、吉鸟仙兽、莺歌燕舞。身处仙界的神人们各具神威：外貌非凡、德高道深、责权分明，瞬间变幻，无所不能。仙境的美妙与仙人的神通，共同搭建了一座支撑人们精神世界的冥幻大厦，为灵魂的安顿祛祸纳福、遮风挡雨。如《中岳本．三尊赞》：
        建法筵，垂悬像，高极弥罗星斗上。十方国土礼金身，五色琼光瞻玉象。花雨飞、鸾歌唱，仰叩玄恩消灾障。或耽身色诸有情，沉沦苦海无量。稽首华林礼东方，一切灾殃洗涤荡。求忏悔，玉皇赦罪大天。8P104
        此曲描述了法筵上三尊神的玉象金身幻形，神仙光照幽冥，花雨飞、鸾歌唱。正因为道教相信祈请神仙即可获救、解除烦恼、改善精神苦痛、让心灵得到安慰，所以，道曲中充满了对神仙的依赖和精神依托。
        实事上，道曲中描摹的仙界越美好，神力越威猛，主宰体系越庞大，信徒们的神仙信仰就越牢固，精神皈依的愿望就越强烈，向道之心也就越坚定。
        （二）修道者修持养炼的功法
        道曲中最常见的自我修持方法集中体现在道士每天的功课，即诵经持咒的早晚功课和静心打坐、存想守静两个方面。道教非常重视道经的诵经吟唱，《净天地神咒》认为诵经持咒可以延年益寿：“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闵智亭主编：《玄门日诵早晚功课经注》，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年版，第27页。]而《元始天尊说生天得道真经》更认为神仙多由诵读道经而通达仙境的：“十方得道神仙，皆从此经修行，而通微奥。”[ 闵智亭主编：《玄门日诵早晚功课经注》，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年版，第205页。]由此可知，从理论到实修，诵经持咒既是道曲咏唱艺术，也被视为修道不可缺少的基本功，是依经修行的成仙之途径。如《中岳本．小赞韵》就高度肯定诵经为功德之举：
        诵经功德，不可思意。诸天诸地，诸地转灵机。
        皇王皇王寿天齐。大道慈悲，万化万化乐雍熙。8P5
        对道经的尊崇必将带动求道者诵经咏曲等修持功法活动的大力开展，这一修持功法与外丹内丹、服饵补养、药物健体、行气导引、存思守一等共同构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独有的道教养生文化体系，是内修心性，外炼功行，形神双修，追求长寿的音乐表现形式。这与《中岳本．步虚韵》所言相同：
        太极分高厚，轻清上属天。人能修至道，身乃作真仙。
        行溢三千数，时订四万年。丹台开宝笈，金口永流传。8P15
        此韵劝人诵经修道，“丹台开宝笈”，持久吟诵，可悟而升仙。这正是全真道将诵经持咒制度化为修真之士每日早晚必行的课功，要求求道者日日奉行、勤修不怠的根本原因。
        （三）祈祝天下太平的救世仪式
        由于道教经典《老子》中有天道自然、无为而治、功成身退的出世意向，而且神仙思想的核心也是超脱俗世，升入仙界，再加上仙人仙景又与凡人浊世有着鲜明的对立特征，所以，道教常常被认为是独修其身，不关国事，不问政治与百姓疾苦的宗教。实质上，此论甚为偏颇。道教不仅在理论上关注与尘世的协调共进，而且在社会实践上也始终与国家政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历史上道士与皇室来往密切、参与政治决策和皇权斗争者不乏其人。比如，在嵩岳修炼并受北魏太武帝极度尊崇的天师道改革领袖寇谦之，就被人称为“帝王师”。受梁武帝萧衍敬重的陶弘景，也曾因参与朝廷政变而有“山中宰相”之称。而“全真七子”丘处机则以献“治天下之术”和“长生不老之术”为由，穿越雪山，千里迢迢到西域蒙古劝说成吉思汗“罢干戈致太平”，后被成吉思汗尊为“大宗师”，受命掌管天下道门等，就是典型的事例。
        道教干涉政事、参与政治决策的方式大多为：传授治国方略、养生密诀、预测未来、献图谶做法事等。表现在道曲中，道教有强烈的参与社会活动的“救世”意愿，这种意愿更多地凸显在道教诸多阳事道场中，如《中岳本．单吊挂》所唱：
        上坛齐举齐举步虚声，祝国迎祥迎祥谒寸诚。
        当日陈情陈情金阙内，今朝香霭香霭玉炉焚。
        皇图巩固巩固山河壮，帝道遐昌遐昌日月明。
        万民瞻仰瞻仰尧舜日，岁稔丰登丰登乐太平。8P14
        此曲表达了作为道教高功“谒寸诚”式祈福愿望：山河巩固、朝代久传、国泰民乐、年年丰收，过上尧舜式的太平盛世。不但庆祝国家吉祥，道曲还对家庭个人送祝愿，如《中岳本．皇忏韵》所唱：
        愿安乐快然，神风遐著。愿贵遇人君，职务迁转。
        愿财宝充溢，衣食自然。愿庆流子孙，传之后代。
        愿是诸恶星，返降吉祥。愿心欲愿者，一切如愿。
        愿出言希闻，所至恭敬。8P98
        此曲祈祝有才之士能得遇明君，受到提拔重用，家有财宝，子孙富余，万事顺遂。由此可知，从国家疆域永固到家家幸福安康，几乎是从天到地，从神明到百姓，无所不及，这些道曲的祈祝是希冀通过仰仗诚心称念的“道力”来实现的，体现了道教积极救世的真切愿望与热血心肠。
        （四）度人脱悲苦的安抚良药
        度人即度幽、济度、拔度冤魂与孤鬼的仪式。梳理中岳庙道曲唱本，见属于“阴法事”的曲辞占绝大部分，可知其日常法事活动也多为度幽科仪。道教认为人死变鬼，亡魂将坠入幽暗的十八层地狱，里面分布着人世间所能想象到的各种酷刑，依据生前善恶德行，鬼魂将被裁决遭受不同的惩罚与折磨，魂处冥界将永远受罪挨饿，不能超生。这些痛苦惨状的渲染无疑加重了生者对死亡的恐惧和对亡故亲人的怀恋。
        为此，道教设计出了以救赎幽魂为拔度目的、专门破地狱、招亡魂、斛食济度、祭炼超生等一系列解除幽魂罪过的济亡度幽科仪。由道教功法高深的高功们通过祈请、忏悔的咏唱，请求道教神灵宽恕幽魂罪过，并仰仗最高天尊、圣神及诸多仙圣的无上功德与法力，提供给各类幽魂沐浴炼度、摆脱黑暗、减轻惩罚，获得超生甚至升天成仙的机会。《中岳本．刀兵偈》有描绘：
        修设斋筵大慈因缘起，救苦天尊化现云端里。
        手执杨柳遍洒甘露味，赈济孤魂法食难思议。
        遍洒虚空普渡无边际，接引众魂脱离诸苦趣。
        不违本元来赴今宵会，证盟功德普放云厨味。
        唵~ 等今宵来赴甘露味。8P85
        此曲描述了设斋筵度亡魂的三步程序：天尊洒甘露净道场、解救孤魂出地狱——施食赈济、享餐斛食——幽魂受炼悟道、托化成人或最终成仙。能使被度的幽魂脱离苦海，活着的亲人应得到不小的心理慰籍。在超度幽魂的同时，道曲不忘宣扬诵经的功效，以劝导人们信仰道教，这在超度祖宗亡灵的洁斋法之一的《黄箓斋筳》中就有体现：
        黄箓斋筵，临妙（临妙）宫，青城山下（山下）说原因。张氏丽华曾造（曾造）罪，三官考校（考校）甚分明，丈人观里求忏（求忏）悔，哀告黄冠（黄冠）李若冲。经卷未完离地（离地）府，速登云路（云路）早超升。一片贪嗔痴到底返成苦海。大慈方成教，今宵得遇慈航。南辰光芒北斗（北斗）明，犹闻窗下（窗下）读书声。孤魂万里复归（复归）去，空负洛阳（洛阳）花满城。……8P49－51
        此曲唱的是道士李若冲诵《九天生神经》拔度张丽华幽魂的故事。青城山在四川省都江堰市城西南，张氏丽华是蜀王孟昶纳于观侧的爱妾，很受宠幸。青城山下玉泉流涌，清澈非凡，此妇于泉中沐浴后，竟裸身从青城脚下丈人观的五岳丈人神像前经。因她亵渎高真而被迅雷电火劈死。黄冠李若冲即道士李若冲。他于上元夜，见殿上有朱履衣冠之士，面北而立廊下，罗列罪人，有女子甚苦，即问其师唐洞卿，师曰：“此张丽华也，昔宠幸于此，亵渎高真所致。”[ 汪茂和主编：《中国养生宝典》，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1998年11月版，第1164页。]李若冲得知其罪后，为其超度，最终使其幽魂升登天堂。显然，道曲通过叙述用黄箓斋筵功法拔度沉沦罪魂的故事，礼赞诸神度幽济人的功德，劝向道者诵读内丹养生学《洞玄灵宝自然九天生神章经》，以诵经获得的法力，救助幽魂脱离痛苦的煎熬。有极为明确的劝善救世的社会功效。
七、道曲文化价值的发掘
        融歌乐舞、糅神雅俗为一体的道曲，是以开放的态势积极吸收多种异质文化逐步形成今天这种独特的音乐文学范式的，它既是道教文化信息的承载者，又是综归传统音乐文学艺术的精神财富。在当代探讨如何保护生态环境、促进人类和谐健康发展的课题中，有独特的文化意义。
        （一）承袭与变革、始终强化天人和谐
        道教始终将人的情感寄托与精神旨归作为道曲的歌咏重点，尤其倡导“天人合一”、“天人和谐”的人文精神是一以贯之的。作为独特宣传载体的文化范式，道曲竭力构筑能达致道德理想社会的途径，即“德臻人间仙境”，以期标立一幅人间仙境的理想社会模板。在这样的社会模板中，神人共处、极度快乐和自由，无战争、无罪恶、无痛苦、无烦恼，心灵安宁、心胸宽广、性情和善、相互敬爱、恬静无私。如著名为“宋太宗皇帝御制”的《步虚词十首》第八首歌咏的那样：
        七宝瑠璃宫，飞符排绛节。玉京镇十方，众真颂真诀。
        天地杳冥中，景云浮不绝。太仙跨鹤游，斋醮清严洁。
        咏赞亦非常，长生无陨灭。上帝伏魔王，执事皆贤哲。
        下察向黎民，灵官为等列。香华从辇时，扬教动喉舌。[ 选自《金箓斋三洞赞咏仪》卷上，载于《道藏》第5册，第764页。]
彩云漂浮中的七宝宫前，众仙真颂唱道诀，太仙跨鹤巡游，察看斋醮场景，关怀黎民百姓，此时诸仙灵官随从左右，香花金车，宣教乐韵，随风飘荡，一派祥和景观。这首道曲所描绘的仙境美景，大概也是宋太宗内心向往并希冀构建的

天天向上

        理想蓝图。
        众多道曲对理想社会的反复咏唱，无疑给和谐社会建设由人伦和谐而达致人天和谐之理想，提供了借鉴的模式，与我们当今倡导和追求的和谐社会的理想模式是完全一致的。
        （二）举行科仪、传扬宗教人文精神
        道教服务于社会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举办各种道教科仪活动。科仪大多以歌乐舞一体的形式用道曲串连演奏来完成，以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倡导和善仁慈、呼吁天下和平、希望人类健康长寿、实现传播人文精神为最终目的。道教作为我国本国宗教，其宗教情结早已深潜于人们心灵深处，即便在科学发达的今天，道曲传扬的美好祈愿和渲染的神学理想，也同样有励志的动力和安抚心灵的魅力。再加上道曲中蕴含的祈福迎祥、弘扬正气、祛邪除恶、扶危济贫、劝善激志、齐同慈爱、互相救助的道德资源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所倡导的“讲文明、讲礼貌、讲道德、讲奉献、扶危济困”等内容是相通的。因此，寻找、挖掘这一文化内涵，并以此为契合点，引导舆论走向，树立道曲新形象，应对张扬人文精神，服务于社会文明建设有特殊意义。
        （三）神道设教、实施劝善惩恶教育
        道教在举办慈善道场、传扬人文精神的同时，还积极担负着扶世劝化、提升人类道德素养的伦理宣教使命。为实现这一宗教使命，道教在教人明辨是非善恶的同时，援引佛教业报轮回理论与传统的道德实践相融合，从而形成教育伦理的约束机制。这就是“神道设教”[ 指利用鬼神信仰作为教育手段。神道：本指天教，即神明之理，后指关于鬼神祸福之说。]，即依据善恶报应，六道轮回观的理论，借助于鬼神的魔力，大肆渲染对那些无德无道的罪恶之人、违规之徒所进行的各种惩罚，以求从心理层面上产生震撼效果。这种教育一是从正面鼓励信众多行善事、修道积德、通神而致仙；二是从反面规劝如若不悟此理，多行不义必遭现世报应，死后打入地狱饱受酷刑等；同时也指出，若家人奉道行善，仍可持诵祈请，得到道教神灵的救度，等等。从这一意义上说，道曲就是“神道设教”、“高台教化”时的劝善说教艺术。
        道教通过道曲的演唱，将激励善行，严惩罪恶的报应理念潜移默化地渗透至人心深处，让人逐渐养成恬静淡泊、无私无欲、自律自强、从善如流，自觉遵守人生规范的思想及行为品格，从而起到政策法规所不能达致的劝诫教化作用，对维护社会正常秩序，其意义不可小觑。
        （四）演播仙乐、享受诗乐宗教艺术
        《管子•内业》有“止怒莫如诗，去忧莫如乐”一说，而兼具诗性与乐性的道曲，对人的情志影响更为显著。从诗乐合壁的角度来讲，道曲是以神仙信仰和勾通人天为基点，以传播教义教理为宗旨，力求达到并产生净化心灵的审美愉悦效果。如果在欣赏诸如《白鹤飞》等描绘驾鹤升腾、漫空旋舞的诗乐时，听辞描绘流水清清、雅丽富饶、超尘洁净、与道契合、身心俱轻的仙境时，人们自然会随着悠扬的韵律一同飘飞漫舞，沉浸在温馨喜悦、安逸舒畅、宁静透明的意境中，困顿疲倦的身心在美妙的存念中得到愉悦，紧张压抑的心情在腾飞的想象里得到舒缓，烦闷的愁绪在开阔的仙境幻境中得到消解，浮躁的心灵仙乐中得到沉潜。而当听到祛祸禳灾的道曲时，听众也自然会随道曲曲辞的描绘，想象镇妖伏魔时神仙的威武勇猛和铲除灾害之后的喜悦。在听祈福庆祥时，自然会随曲辞想象神仙助人达成愿望时的满足与欢乐……道曲音乐效果与曲辞内容相联系，听众在体验曲辞文化内涵的同时，最为明显和强烈的是获得了仙乐美景的艺术享受和心灵净化的脱尘快感。
        （五）诵经喊韵、导引神气炼养形体
        道教认为道曲原本就是神仙传播于世的经文，是灵章妙音，是养生之道。音乐与阴阳五行、天地自然联系密切：“五音乃各有所引动，或引天，或引地，或引日月星辰，或引四时五行，或引山川，或引人民万物。音动者皆有所动摇，各有所致。是故和合，得其意者致善，不得其意者致恶。”[ 王明编：《太平经合校》，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633页。]从人体机理上看，道曲的演唱，是借气发声，声抒情志，吐故纳新，以乐感来引导人体经络，调补气血、安顿情绪、振荡精神、宣泄郁闷、锻炼心肺，调养“精、气、神”的，它属于道教吐纳养生之道，能起到以音韵调理机体、排除杂念、疗疾治病之功。所以，全真道规定：住观道士每天早晚必须坚持诵经喊韵，以导引神气，炼养形魄。并坚信长期坚持就能达到与聚精、养气、导引、服气等内外功修炼成功的效果相同的境地。
        随着时代的进展，人们的工作强度越来越小而压力却越来越大，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而生活节奏却越来越快，多数人有不同程序的心情焦虑、狂躁亢奋，或忧心忡忡、抑郁愁闷等病征。若能常听常唱道曲，其高雅恬静的神韵，轻快舒缓的旋律，以及飞翔于神仙幻境的超尘幻境，不仅有平肝熄火，降压安神，疗治情绪易怒、烦躁多动等病症，还对调和身心健康，调剂精神生活，改善精神状态，预防心理疾病大有益处。
        总之，重视整理发掘道曲的文化价值，让其以崭新的面貌走出神秘的道观和森严的殿堂，在民众中得到合理的艺术演播与传唱，使听众在感受道曲庄严、崇高的宗教情怀的同时，激发起内心深潜的慈爱仁厚之情，使处在奔波的亚健康状态的人们，享受到仙乐道韵的美感、体验到道教文化的典雅，使道曲在社会生活中真正发挥抚慰心灵、疗治伤痛、康复情志、娱乐养生的社会服务效能，应该是本文的初衷。

我真憨

走天下

嵩岳道曲

想念你的嗳

玉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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