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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心武揭秘《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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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18: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曹雪芹在关于秦可卿的这支曲里,他就是要透露这样的信息,就是要告诉我们,对宁国府藏匿秦可卿这桩关系到家族命运的大事,贾敬竟然采取了逃避的态度,他居然就不负责任;如果他负责的话,他留在府里,对贾珍起到抑制的作用,也许事情就不至于闹得那么乱乎,焦大也就不至于骂出那样一些丑事来;但是他逃避了,任凭箕裘颓堕,不闻不问,他连府里给他过生日,都坚决不回来,他对宁国府后来的倾覆,负有头等的罪责。这个贾敬应该也是有生活原型的,最初接收那个秦可卿原型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就是书里贾代化的原型还活着,跟贾代善、贾母的原型他们共同决策,决定由宁国府的原型来藏匿秦可卿的原型。做出这一决策的根本原因,“宿孽总因情”,就是他们跟现实生活中的废太子,关系实在太铁了,太有感情了,也就顾不得是否最后会导致“作孽”的后果,是否会葬送了百年望族的前程。当然,他们也是投机,这件事做稳妥了,一旦废太子,或者废太子死后,当着理亲王的弘皙,能够翻过身来,登上皇位,他们家族所能得到的好处,那就怎么往高了估计也不过分。在真实的生活里,贾敬的原型,那时候他就不同意藏匿秦可卿的原型,但长辈做了主,他也无法阻拦。后来贾代化、贾代善的原型相继死去后,他就公开撂挑子了,他就逃避了,他把爵位让给贾珍的原型袭了,把族长也让给贾珍的原型当了,他的态度就是,今后府里的事跟我都没关系了。从生活原型,原型人物、原型空间、原型事件,到小说里的人物、府第、故事,应该就是这样的一种对应关系。


  关于秦可卿的这支曲,曲名叫《好事终》,现在那含义很清楚了:本来藏匿秦可卿,是一桩好事——对于秦可卿本人来说,她可以不必跟父母及其他家人过被圈禁的生活,而且一旦她的家族在权力斗争中获胜,她就可以亮出真实的公主身份;而藏匿她的贾家,如果她的背景家族,也就是月亮,“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终于成事了,那么就相当于立了大功,荣华富贵就一定会升级,这当然是大大的好事。但是最终却是“月”派的失败,而且还没等到最后失败,就先要让秦可卿牺牲,好事没成,好事终结了,所以关于秦可卿的曲子叫《好事终》。


  高鹗续书,在前面他也保留了关于秦可卿的判词和《好事终》曲,那里明白地写着“首罪宁”,他往下续书,到最后当然也只好把宁国府的罪写得好像是比较大。根据他的写法,皇帝整治宁国府比较彻底,贾家延世泽,只宽恕了荣国府,但是高鹗最后给宁国府归纳的罪状是什么呢?你现在看看去,很滑稽的,大体上一个就是逼娶良家妇女,就是说尤二姐的事。但这个尤二姐是谁娶了她啊?是贾珍吗?就算贾珍在当中起了不好的作用,罪名首先也应该是贾琏啊。贾琏他国丧、家丧都不顾,违反封建礼法娶了尤二姐,而且还造成尤二姐跟她原来订婚的丈夫的分开,造成了一些其他的后果。这是荣国府的事呀,高鹗他却为了把宁国府写得罪大恶极,就列出这么一条罪状。还有一条更可笑,有关尤三姐。高鹗的文字大体就是说,这个人死了以后宁国府没有报官,私自掩埋了。可这才算多大的罪啊,在封建社会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罪。然后他就把贾珍写得最后被治得很惨。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因为什么?也许是他没有搞清楚前面关于秦可卿的描写是怎么回事?其实也许是他太清楚了,他要回避,他要掩盖,所以他这么写。实际上在八十回以后,根据曹雪芹本人的构思,贾府的陨灭,“造衅开端实在宁”,“家事消亡首罪宁”,应该主要是宁国府惹出大祸,那“造衅、首罪”是什么?应该就是后来“当今”重提宁国府居然收养了皇族罪家女儿的事情。本来这件事已经通过秦可卿自尽,体面地解决了,但“三春去后”,“当今”改变了态度,新账旧账一起算,那么藏匿秦可卿这件事,当然就是弥天大罪,贾家就没有活头了。这时不但宁国府罪不可赦,荣国府也脱不了干系,于是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家亡人散各奔腾。


  那么我说到这儿,先做一个结论,再针对可能对我提出的质问,做出一点解答。我的结论就是:曹雪芹所写的秦可卿这个角色是有生活原型的。这个角色的生活原型,就是康熙朝两立两废的太子他所生下的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应该是在他第二次被废的关键时刻落生的,所以在那个时候,为了避免这个女儿也跟他一起被圈禁起来,就偷运出宫,托曹家照应。而现实生活当中的曹家,当时就收留了这个女儿,把她隐藏起来,一直养大到可以对外说是家里的一个媳妇。在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时候,这个生活原型使他不能够回避,他觉得应该写下来,于是就塑造了一个秦可卿的形象。概而言之,秦可卿的原型就是废太子胤的女儿,废太子的长子弘皙的妹妹。如果废太子能摆脱厄运,当上皇帝,她就是一个公主;如果弘皙登上皇位,弘皙就会把已故的父亲尊为先皇,那样算来,秦可卿原型的身份依然可以说是一个公主。


  秦可卿原型的公主级身份,是许多《红楼梦》的读者没有想到的。我这个结论出来以后,一定会有人提出质疑,头一个问题就是,在康熙时期,太子胤被废圈禁后,受到严格的看管,在那样的情况下,把一个婴儿偷运出宫,难道是可能的吗?历史上难道存在过类似的事实吗?


  有的人不清楚清朝那时候的情况,以为太子被废被圈禁,只是把他一个人带到一处地方关起来,不是那样的;废太子被圈禁,是整窝地被圈禁。他当太子的时候,住在毓庆宫,被废被圈禁后,有个移宫的过程,移往紫禁城一角的咸安宫去,而且也不是光转移他一个人。他除了正妻以外,还有许多小老婆,有大大小小一群儿女,还有伺候他和他妻妾儿女的一大堆男女仆人,因此,那转移是个浩大的系统工程。就算康熙动了气,下了很严厉的命令,要求转移的过程中不许有疏漏,那也难免出现一些混乱,一些漏洞。何况太子一废以后,没多久康熙又后悔了,太子又复位了,那么一废的时候对太子不好的人,在太子复位后肯定会被打击报复,因此,二废的诏令下来时,执行移宫的人员里,就一定会有人觉得不能太生硬,谁知道康熙他过些时候会不会又平了气,再让太子复位呢?在那样的过程里,发生一些逃逸的事情,看守者执法不严的事情,都是可能的。更何况,贪图钱财,贿赂到手,管你什么王法不王法,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自古有之。人性的黑暗面,加上还可能有的人性中的同情心、怜悯心、不忍之心,在那种复杂的世态中,有人以复杂的心态,做出越轨的事,实在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就是把废太子一家都转移完了,太子一家全都被安顿到咸安宫里软禁起来了,看守的制度也完善了,那也依然难保没有空子可钻。因为康熙有指示,对废太子,以及他那一大家子,生活待遇上还要保持原来的水平,叫做“丰其衣食”,那么天天往里头送生活用品,往外运废物垃圾,应该还是川流不息的状态。清朝史料里还有夏天往咸安宫里运送冰块,给太子他们消暑的记载。废太子和他的家人,刚迁到咸安宫里,气焰不会太高,却也难免还会习惯性地颐指气使,还有一些余威;看守他们的人员,有的一开始也肯定让他们三分。因为那时候谁也说不清楚,以后究竟会怎么样,既然一废不久康熙就后悔过,焉知二废后会不会三立呢?当时的情况,可以说是很怪异、很微妙的。


  根据史料,太子被二废后,他是一直不死心的。他曾利用太医院太医去给他的福晋——就是大老婆——看病的机会,买通那个太医,让他带出一封密信去。密信是用矾水写的,表面上,是张白纸,但是拿到火上去一烘焙,字就现出来了。太医把密信递到了废太子指定的人手里,那人也没拒绝接收。这封密信的内容,是废太子指示那个接收密信的大官,设法在见到康熙皇帝的时候,为他说好话。当时西北又有部族叛乱,废太子让帮他说话的人向康熙保举他担任征西大将军,以戴罪立功,实际上也就是图谋重新回到太子的位置上去。没想到矾水写密信、私递出咸安宫的事,很快被人告发了,康熙严厉地处置了相关的人,对废太子倒没再怎么样,只不过不去理他就是了。这个例子也充分说明,废太子他不甘心,他也还是有余威的,有的人就帮他传递密信,有的人就帮他说话。


  根据查出的这些史料,我形成了一个思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废太子身边的一个女人,如果恰恰在他被二废的关键时刻,产下了一个婴儿,他们不愿意让这个可怜的孩子,一落生就陷于被圈禁的处境,于是趁着混乱,买通看守,将其偷运出宫,送往曹家藏匿。这种事情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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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18: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是抽象推论,是不能说服人的。那么我不跟你进行抽象的推论了,我要告诉你,从清朝所留下的档案里面,可以找到根据,证明在那样的情况下,是有人曾经逃逸出来的。这些材料,甚至在雍正朝和乾隆朝他们反复清理遗留档案的时候,都没有被删去。例如,根据《清圣主实录》第二百六十八卷的记载,在太子第二次被废的前后,从太子被圈禁的咸安宫里面就逃出过一个人,不过不是一个幼儿,是一个成人。这个人有名有姓,当然是满族人,叫得麟。这个人他没想到自己的主子又被废了,又要从毓庆宫移到咸安宫,而且移到咸安宫以后,就要跟主子一起被圈禁,这一圈禁,就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获得自由了,他就决定逃走。他采取了一个什么办法呢?诈死。他装死,想办法通知外面看守的人,说死人了,要运死尸,所以就把他当做死尸抬出去了。这可不是假设,不是推理,这是生活中真实存在过的事情。这个得麟诈死逃出以后,还有人收留他。你不要总是问,逃出皇帝下命令的圈禁,已经是死罪,难道会有人敢于收留他吗?那不也是死罪吗?依我看,任何时代,任何情况下,总会有人冒死做一些违法的事。那个收留得麟的是一个大学士,叫嵩祝,他就收留了得麟。后来康熙亲自处理这个案子,得麟被处死,嵩祝也被整治;康熙就指出,虽然太子被废了,但是像嵩祝这种人,还是要做讨好废太子的事,就是总怕废太子再成为太子,最后还要登基成为皇帝。现在我们虽然还没找到任何关于太子的女儿偷运出来,被曹家藏匿的史料,但我们可以不必再问:那是可能的吗?因为其可能性,应该大于得麟的逃逸和被收留藏匿。得麟是一个成人,诈死以后装作死尸也很大,尚且都可以偷运出来,何况刚刚诞生的婴儿。得麟不过是废太子身边的仆役,尚且有大学士嵩祝觉得“奇货可居”,可以作为将来向“正位”的胤邀功的本钱,愿意将其收留藏匿,那么,收留藏匿胤的一个女儿,对于曹家来说,难道不是能获取更大利益的政治投资吗?何况“宿孽总因情”,他们之间不光有共同的政治利益,交往久了,也确实有了感情。


  说到这儿,可能有人会说,我还是有点不服气,我知道清朝当时有宗人府啊。什么叫宗人府?就是皇室的每一个成员,每一个皇族血脉的孩子,从婴儿就要开始登记的。宗人府是管这个的,这些是要严格登记的,不能说你生一个孩子就让人家抱养了,隐瞒起来,这查出来以后可是死罪。但还是上面那句话,在任何时代,都会有个别人,冒死去做一些违禁的事。我现在就举实例告诉你,也在康熙朝,康熙自己就曾经处理过相关的一个案子。就是宗室原来的内大臣觉罗他达,因为孩子太多,他小老婆又生了一个孩子,他就不想要了。尽管宗人府定例森严,他就是不报,不报这个孩子又不能把他弄死,怎么办呢?就有包衣佐领——这个人还有名字,康熙还点了名,名字叫郑特,他就把觉罗他达不要的这个孩子,领到自己家养起来了。现实生活当中的曹家,就是满族的包衣,就是统治集团的一个奴才班子里面的成员,跟这个郑特的身份,是一样的。作为包衣,郑特居然就敢于背着宗人府,收养皇族血统的后代,这可不是什么小说里面的情节,这是历史上的真事,因此你就不要再那么问了:皇家有规定,皇族血统的孩子必须一落生就到宗人府登记的,难道会有人敢于不登记吗?私自收养皇家血统的孩子,是违法的,尤其是奴才身份的人,更不允许把皇族的后裔私自抱去养起来,难道会有包衣,把皇族没在宗人府登记的孩子,私自抱去养起来吗?可能吗?不存在可能不可能的问题,康熙亲自处理过这样的事,有史料可查;而且康熙处理时还提出这样一条,说这一家血脉因此就不清楚了,所以今后在选秀女的时候,这一家的女孩子就不可以混入选秀女的名单里面了。康熙很严厉地指示,有类似情况要严格查明。虽然皇帝很严厉,但是,你看有例子是不是?有人就从被圈禁的宫里面逃逸;有人就收留逃逸的人;有的皇族生了孩子就瞒着宗人府,违禁地送给别人;而包衣奴才身份的人,他就敢私自把皇族血统的孩子抱到自己家养起来……包衣郑特的身份跟曹家差不多。曹家就是包衣世家,按说不可以随便把皇族的血脉拿到自己家里养,何况是被废掉的,坏了事的。但是康熙朝就发生过类似事件。因此,我们所面对的就不是一个可能不可能的问题,依我说,这是完全可能的,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胤的一个女儿被曹家藏匿的一手档案而已。


  那么在这一讲的最后,我重申我研究得出的结论,就是《红楼梦》里面所写的秦可卿是有生活原型的,这个原型人物就是现实生活当中废太子家的一个小女儿,她应该是在废太子第二次被废掉的关键时刻被偷偷地送到曹家养起来的。曹雪芹在写作一部带有自叙性的作品的时候,就把这个生活原型化为了小说当中的秦可卿。


  但是关于秦可卿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因为秦可卿在临死前给凤姐托梦的时候她有明确暗示,就是她的死亡和另外一个人的升腾是互为表里的,她是被人出卖的,她是被人告密的。那么在现实生活当中和在小说当中,向皇帝告密造成秦可卿死亡的那个人是谁呢?我将在下面几讲里,逐步地揭示这个人的真面目。

第十四讲 秦可卿被告发之谜(上)


  在上一讲最后,我把自己探究的结论告诉了大家,就是《红楼梦》里面秦可卿这个艺术形象,她的生活原型,是康熙朝废太子的一个女儿。那么这个结论出来以后,我就碰到了一位红迷朋友,他不太服气,跟我来讨论。当然,我自己的一些结论,并不要求别人都来认同,本来红学就是一个公众共享的学术空间,大家都可以活跃起来,各自发表看法。我就问他,你怎么想不通呢?他说,依他想来,如果曹家藏匿了废太子的一个女儿,而且被人告密了,事情败露了,皇帝不会仅仅是让这个废太子的女儿自尽,一定会立即打击曹家。可是他说,你看看书里面怎么写的呀?书里面写的是,秦可卿在天香楼上自尽以后,贾家不但没有马上遭到打击,反而进入了一个“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新局面。这家的富贵荣华,还上了一个新台阶了!因此,他就跟我讨论,问我说,如果生活当中,确实发生了您说的那样的事情,而您又说,它是一个自叙性、自传性的小说,反映到小说里边,作者却又是这样来写,秦可卿的死亡,没有马上给贾家带来打击,更不要说毁灭性的打击了,不但没有遭到打击,反而贾家情况更好了!这多奇怪呀!


  我觉得他这个思路挺有意思的。我估计,观看我这些讲座节目的观众里,也会有人提出类似的问题,就是说,小说里这么写了,究竟是现实生活当中,大体上就是这么一个状况呢?还是曹雪芹在写这一段的时候,他完全离开了生活的真实,去进行凭空的艺术想像呢?


  现在我可以很明快地回答大家这个问题,跟我讨论的这位朋友,我也是很明快地回答了他。我说呢,在现实当中,恰恰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曹雪芹写入小说的时候,当然对原始的生活形态,有改变,有挪移,有夸张,有渲染,有回避,有遮掩,但是总的来说,现实当中基本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我说完以后,那位红迷朋友就觉得,有一个新的问题,要跟我讨论。我说,你先别着急,因为我在上一讲里面,最后我自己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得先把我那个问题回答了,咱们再来讨论你这个新问题。他也觉得挺逗的,怎么研究《红楼梦》,跟套罐娃娃似的,一个问题套着一个问题?我说,这样研究《红楼梦》,才兴味盎然。


  大家记得吗?在上一回最后,我自己提出一个问题,就是说,如果说在书里面——咱们先说小说,秦可卿这个事情暴露了,是有人告密,那么,这个告密者是谁呢?是谁把秦可卿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皇帝呢?那么这个问题,我现在不绕很多的弯子,我也可以很明快地告诉你:你读《红楼梦》,读完秦可卿之死,很快就会读到另外一个人的升腾,这个人是谁呢?就是贾元春。第十三回秦可卿死了,对不对?第十四回、十五回,基本都是写秦可卿的丧事,到第十六回,就写了一件跟丧事反差很大的喜事。什么喜事?“贾元春才选凤藻宫”。因此从小说里面内在的情节逻辑来看的话,向皇帝告发秦可卿真实身份的这个人,应该就是贾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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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18:11:4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现在仔细想一想,贾家的命运,如果把贾家比喻为一只鸟的身子,他们家的命运,就是靠两只翅膀的扇动,来决定家族的提升。一只翅膀,就是秦可卿。贾家藏匿、收养了一个义忠亲王老千岁的骨血,一个女儿,这就是秦可卿。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义忠亲王老千岁虽然“坏了事”,但是“坏了事”,并不等于说这支力量就彻底地毁灭掉了,它还存在,还可能从“坏了事”的状态,转化为“好了事”。所以从小说来看的话,宁国府隐藏了这样一个人物,一直把她作为贾蓉的媳妇养起来,把她调理成一个气象万千的杰出女性,就是在进行政治投资。这是往义忠亲王老千岁这股政治力量方面来投资。


  在上几讲里边,我已经给大家讲了,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原型,应该就是康熙朝被两立两废的太子。他虽然被两立又被两废了,但是在康熙朝,这个人并没有死去,这个人是在雍正二年才去世的。康熙到了晚年,大家觉得,这位老皇帝的脾气,越来越让人觉得反复无常。不少人就想,他既然可以把胤废了又立,立了又废,那么有没有可能,就在他还在世的时候,第三次把胤立起来呢?因为这是他的亲骨肉,他从小把他培养成一个太子,费了多少心血啊。当时一些官僚集团的人,都有这种揣测,尤其是康熙认为“皇长孙颇贤”的传言,流传得特别广泛。“皇长孙”就是废太子的嫡子弘皙,而且弘皙那时候又为康熙生下了嫡重孙永琛,人们普遍觉得,即使康熙彻底废了胤,不让他继承皇位了,把帝位传给弘皙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这些生活中的真实状况,化为小说里面的故事以后,贾家藏匿秦可卿,视她为政治投资的“绩优股”,你也就应该能够理解了,是不是?虽然义忠亲王老千岁“坏了事”,但是他的那些残余势力仍然存在,像冯紫英什么的都是,小说里面这些人物,都是属于这一派。所以贾家觉得,可以通过收养、藏匿秦可卿,进行这边的政治投资,一旦政局发生变化,义忠亲王老千岁本人,或者他的儿子,在小说里以模糊的光亮笼罩全局的“月”,在新的政治局面下成了皇帝,那么贾家就立大功了。你在人家最困难的时候,能够毅然决然地去藏匿人家的骨血,让其免于跟父母一起被圈禁,那么,人家成了新皇帝,肯定要大大地褒奖你。


  我在上几讲里面,已经大体上提到了,你现在应该懂得这一点,就是为什么“坏了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会把一个女儿寄顿到贾家呢?就是因为在真实生活当中,太子一废的时候,可能他还没有什么思想准备,有关情况我就不重复了,我前几讲讲过这个内容了;但是在二废之前,这个人会不会已有了思想准备?他经历过一次了啊!他有思想准备。他的家属,一大群人,除了他本身的正室以外,他有很多个小老婆,他的正室给他生了孩子,他的小老婆也给他生了孩子,太子也是子女满堂的。另外,还有伺候他们的很多人,是不是啊?而且在前一讲已经讲过了,那就不是小说了,是史料记载,说那时就有一个叫得麟的人,他发现太子又不行了,又要被废掉了,废掉了就要被圈禁起来啊,谁愿意被圈禁起来呢?就算是对太子的生活供应标准还不太降低的话,也没有自由啊——人总是向往自由的,高级监狱毕竟也是监狱,对不对?废太子他没有自由了,所有那些跟他有关的人,包括伺候他的人,也都没有自由了,所以这个叫得麟的人,就无论如何不想跟着被圈禁,就设法逃出去。他就诈死,把自己装成死人,想办法让人把他当尸体运出去,然后还真那么运出去了,还有一个大官僚就把他给收养了。当然,最后是被人揭发了,这个得麟处死了,藏匿他的官僚被整治了。


  因此,你应该能够理解,在第二次大风暴要来临的时候,很可能这个时候,太子的一个妻妾就要临盆了,这时候,他或他的那个妻妾就想,风声传来了,又要被废了,又要被圈禁起来了,这个有命无运的孩子,为什么让她从一个婴儿起,就做囚徒呢?还是想办法通过各种关系,把她偷渡出宫吧!于是就把这个孩子偷渡出来,或者谎称是养生堂的孩子,或者谎称是被一个小官僚收养,或者就直接地,干脆藏匿到曹家,由曹家造出一些谣言,把她保护起来,养起来。所以无论是现实生活当中也好,是小说当中也好,你就都应该能够理解,一家人之所以能够去藏匿、收留暂时政治上失利的一派政治力量的一个骨肉,一是因为他们之间毕竟交往多年,有感情,“宿孽总因情”,二是因为这样做也是政治投资,将来还很难说,像押宝一样,还有一本万利的可能。这就是贾家的一只翅膀,秦可卿。


  但是和当时清朝的其他官僚一样,曹家进行政治投资,不能光是一面投资——一面投资你就不保险,得“双保险”!于是就有另外一只翅膀,那翅膀也使劲扇动,就是把自己家族的一个女儿,送到宫里面去,想办法让她逐步晋升,使她最后能够到皇帝的身边,成为皇帝所宠爱的一个女子。在小说里面,这个人就是贾元春。这当然是一个很现实的投资了,因为投资对象是现在的皇帝,所谓的“当今”啊!


  就这样,两只翅膀飞。如果这边这个投资失败了,不成功,那么只要这个翅膀没有完全折断,还勉强能够扇动,那边的翅膀又还强劲的话,这个鸟还能飞起来。所以他们两面进行政治投资。在现实生活里,曹家是这样的,小说里面,曹雪芹的艺术构思是设计了一个贾家,告诉你贾家一些故事。那么在小说的前半部,他就重点给你讲了,一个是秦可卿,一个是贾元春,她们两个的故事。


  当然,前面也写到了一些其他的女性,写到刘姥姥,有很多的故事,但是可以说,从第一回到第十六回,“金陵十二钗”中亮相得比较充分的,应该就是秦可卿,然后在第十六回的时候,就像海面上浮出来一角冰山一样,贾元春就浮出海面了。这是关系到贾家命运的两个女子,她们是非常重要的。


  根据小说的描写,我们就发现,有这样一个因果关系,就是秦可卿上吊自杀之后,接着发生的事情,就是贾元春地位得到提升。因此,我刚才之所以能够很明快地告诉你,因为我的判断就是,作者的构思——他没有直截了当写出来,但是他的构思是这样的,后面我还要举很多例证证明,他确实是这样一个构思——就是由于贾元春告诉了皇帝,我们家藏匿了一个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女儿,就是由于她对秦可卿真实身份的告发,才形成了小说里面那样一些情节的流动。其中最关键的情节就是,秦可卿在天香楼悬梁自尽。她不得不死,因为皇族的骨血,尤其是罪家的骨血,是不可以藏匿起来的。可是皇帝喜欢贾元春,她的告发行为,又体现出了她对皇帝的忠诚,于是皇帝就把这件事划个句号,你秦可卿自尽了就算了,贾家藏匿皇家骨肉的事情就不予追究了。而且,皇族家的这类事情,也属于“家丑不可外扬”,因此,对外还允许贾家大办丧事,宫里还来大太监参与祭奠,就对这个事情进行遮掩,让丧事表面显得很风光,不让社会上一般人知道真相。贾元春告发了秦可卿,体现出了对皇帝的忠诚,当然她也一定会苦苦哀求皇帝,不要追究他们贾氏,皇帝大概觉得她忠孝两全,于是予以褒赏,就提升她的地位,就“才选凤藻宫”了。小说里面,它是这样一个情节逻辑。


  说到这里,必须回答那位红迷朋友这样一个问题了,这恐怕也是很多人都想问我的:在现实生活当中,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情况?皇帝难道就那么愿意原谅生活当中的曹家吗?小说里面,写成贾家在秦可卿死了之后,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有一个大好局面出现,这样的情节安排,有合理性吗?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弄清楚《红楼梦》叙述文本里的时间顺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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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18: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红楼梦》它是小说,作者在第一回里面,通过石头跟空空道人对话,就故意有一个说法,叫做“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就是他不愿意直接说出来,我写的是哪朝哪代的事,他也不愿意直接说出来,我写的是哪个空间里面的事情。所以红学界一直有争论,究竟它写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在《红楼梦》文本里,对男人,避免写他们剃去额发留大辫子,贾宝玉虽然写他梳辫子,但又不像典型的清朝男子的辫子,写北静王的服饰,更接近明代的样式。以至后来许多人画《红楼梦》图画,男人的服装打扮基本上往明朝靠;戏剧影视当中,人物的服装造型就离清朝更远了。但是清代对女性的服装改变不是很大,一般汉族妇女的服饰跟明代很接近。《红楼梦》里写女性服饰,清朝的味道是有的,但不明显。比如满族妇女有自己很特殊的服饰,如旗袍、两把头、花盆底鞋等等,这些在《红楼梦》里都没写。而且,对于书中诸女子究竟是大脚还是小脚,除了尤三姐直接写到是小脚,傻大姐直接写到是大脚以外,都写得很含混。这当然是曹雪芹的一种艺术处理技巧,他不想直截了当地通过这些描写来坐实小说的具体时代背景,但这里面除了艺术考虑以外,恐怕也有避免惹麻烦的非艺术考虑。时间上有模糊处,空间上也有模糊处,大观园里,南方北方的特有植物全出现,比如红梅花。北方地栽的红梅花非常罕见,甚至根本就种不活,但是故事里出现了很壮观的红梅花。红学界因此争论也很多,大观园是在南京,还是在北京啊?究竟在什么地方?当然,更多的细节证明,书里写的荣国府、大观园,还是在北方,在北京。比如里面多次写到炕,在炕上坐,在炕上吃饭,贾环在炕上抄经,故意把炕桌上的蜡烛推下去,烫伤正躺在炕上的贾宝玉等等,炕这个东西在金陵是没有的。贾宝玉还说“常听人说金陵极大”,可见他懂事后就根本不住在金陵,金陵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常听大人提到的地方。也就是说,自林黛玉进都以后,故事里人物活动的主要空间,就是在北京,甚至连北京西北城的花枝胡同,也写进去了。当然,曹雪芹也借用了某些江南的事物,特别是景物,不过从主要的方面看,是写北京。曹雪芹在文本上,时间、空间方面,都故意让它有一定的模糊性,他使用了烟云模糊的艺术手法。


  但是实际上《红楼梦》的文本,它又具有很强烈的自叙性和自传性。它的自叙性和自传性,又是可以勘察清楚的,因为它具有这种素质,所以这个文本很有意思。就在《红楼梦》第一回当中,我上面所引的“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这话旁边,脂砚斋就有一条批语,一语道破天机。


  脂砚斋她很厉害,因为她是曹雪芹的合作者。小说里面的石头,不是跟空空道人有段对话吗,这段话你明白吗?为什么叫《石头记》呢?就是石头它后来缩成扇坠大小下凡去,经历一番人世的浮沉,复杂的经历,最后这个石头,又回到原来那个地方,青埂峰,还原成一个大石头。还原成大石头以后,跟原来有什么不同呢?上面就写满了字。写满什么字呢?意思就是写满了现在咱们看到的字,就是《石头记》。所以石头就跟空空道人说,我所写的这个东西“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可是脂砚斋批语,马上跟上一句,叫做“据余说,却大有考证”。脂砚斋批的时候很开心,他们两个人互相在调侃,脂砚斋的意思就是,实际上你写这些东西,托言石头所写,其实不就是你曹雪芹写的嘛,其实你所写的这些,无论是从时间上来说,还是从空间上来说,都是“大有考证”!


  我个人的研究方法,属于探佚学当中的考证派,我考证的思路,就是原型研究,所以我现在进行这些考证,我觉得不好笑,因为脂砚斋鼓励了我,脂砚斋就说了,“大有考证”。那么现在我要考证什么问题呢?就是要考证《红楼梦》叙述文本里的年代顺序问题,就是《红楼梦》它究竟写的是什么时代、什么朝代、什么历史事件背景当中的事?


  大的方向我们老早就确定了,在前面,我已经讲了很多,比如帐殿夜警事件,曹家在三朝中的浮沉兴衰,等等,通过那些分析,我们就知道,《红楼梦》应该写的是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写的是在那个大背景下发生的事。现在就需要更加细化,比如说从第一回到第八十回,究竟写的是哪一年的事?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以后,有什么好处呢?那样的话,不但我们可以进一步地了解到《红楼梦》写作的历史背景,而且可以了解到作家写作的时候,他内心的种种情愫,他的痛苦,他的欢乐。而且我们还可以通过排一个时间表,了解到《红楼梦》小说文本后面的人物原型、事件原型、物件原型、细节原型,所以这种探究是很有意思的。


  为了讨论起来方便,我先把最容易回答的部分,先说出来,比较麻烦的,我放在后头。最容易的部分是什么呢?就是我可以很明快地告诉你,《红楼梦》的第十八回的后半回起到第五十三回上半回,写的都是一年里面的事情。这个我想大家不应该有争论的,因为你读时就发现了,它的季节变化的时序非常清晰,可以说是一丝不乱的:“元妃省亲”,当然,除夕我就不算了,转过来就是过年了,然后就是元宵节,然后就是春天了,然后就是初春,仲春,然后是春末,然后是初夏,然后是夏天,然后是秋天,然后是冬天,然后下雪了,然后又到过年的时候了。所以,从第十八回后半部,到第五十三回上半回这三十五回书,很显然,写的就是一年里面的事情,而且它把春、夏、秋、冬四季,把季节背景描绘得是非常地清楚。那么这三十五回书,所写的这一年是哪一年?就是乾隆元年。


  为什么我说它是乾隆元年?有很多证据。但是我在这儿要讨论的问题太多,我不一一列举,我只举几例。首先举一个最小的例子,第十八回写到贾元春省亲,省亲就有一些细节描写,写到所谓的銮舆卤簿——卤簿是一个文言词,可能你听起来不太好懂,但是我跟你一说成白话文,你就懂了,就是仪仗。皇帝出行或者是后妃出行,前面都有仪仗队,仪仗队非常地复杂,有非常烦琐的仪仗规定。《红楼梦》写元妃省亲,就写到卤簿,“一对对龙旌凤,雉羽夔头”等等,我就不细致引用原文了,你可以自己去翻。但是里面有一个细节你值得注意,就是书里面提到在贾元春省亲的时候,仪仗队里面有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去的仪仗,你看《红楼梦》的那些图画,或者现在拍成的电影、电视剧,它都会有这样一些道具出现。首先,仪仗里面会有一种伞,当然这个伞,不像我们现在生活当中的伞这么小,这么低,它都是很长的柄,上面有很大的伞盖,而且伞盖旁边,有时候有一层,有时候有三层布幔围起来。它主要的作用,还不是来遮阴或者遮雨,它有那个功能,但那是其次的,它主要是表示一种威严,是权力地位的象征。那么曹雪芹笔下,就有一个很具体的名词出现,有一个具体的器物,叫做曲柄七凤黄金伞。


  现在我就告诉你,这种曲柄的黄金伞,只有乾隆朝的时候才开始有,在康熙和雍正朝时候,当时在所规定的銮舆卤簿、仪仗里面的伞,都是直柄的,曲柄伞是乾隆朝才开始有的一种创制。就是说在仪仗方面,各朝它不断要有所改进,曲柄伞是乾隆朝的时候才有。因此光是这一句就说明,十八回末尾到五十三回,书中所写的这段故事,它的朝代背景,是乾隆期间的事情。


  但是这样一个很小的物件的一个细节,还不足以充分说明问题,因为你可能会说,它也可以把乾隆朝有的东西,借用在这儿。那么好,你现在读十八回到五十三回,读这一年的故事,你就会发现其中有一回,就是其中第二十七回,很明确地提出一个日子。


  什么日子呢?就是四月二十六日。作者就很明确告诉你,这一年的四月二十六日是芒种节。我们都知道,每年的二十四节气,并不都在同一天里交那个节气,有的年还会是闰年,同一个节气,相近的各年日期会差很多天。二十四节气有一个芒种,曹雪芹就在书里告诉你,他所写的这一年就是四月二十六日交芒种。那么你去查《万年历》,乾隆元年就是四月二十六日交芒种。这不是巧合。再加上有的红学家,比如像周汝昌先生他就考证出来,实际上四月二十六日就是曹雪芹的生日!作者之所以这么郑重地来写这一年的故事,就是因为那一年他十三岁了,关于那段时间他的记忆是最完整的,而且这一年生活是最美好的,所以他铆足了劲来写这一年的故事。《红楼梦》里多次明写暗表,贾宝玉在那些情节中,是十三岁。例如第二十三回,写贾宝玉住进了大观园怡红院,就写了几首诗,抒发他四季里快乐闲适的生活。在叙述文字里,曹雪芹就这样写道:“因这几首诗,当时有一等势利人,见是荣国府十二三岁的公子作的,抄录出来各处称颂……”又如第二十五回,写贾宝玉和王熙凤被魇后奄奄一息,一僧一道忽然出现,来解救他,癞头和尚把通灵宝玉擎在手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一别,展眼已过十三载矣!”都是表明书里的这位主人公落生十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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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18: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周先生关于曹雪芹年龄和生日的推算,您可以去读他的著作,我这儿借用他的学术成果,我不做铺开的讲述,因为这太复杂。


  那么在小说里面,在一个艺术的故事里面,曹雪芹他设定为,这一年是四月二十六日交芒种节,这应该就证明,他写的是乾隆元年的事情。因为整部书它是具有自叙性、自传性的,是有写实的前提的,它的艺术的升华,都是在现实的时间和空间的基础之上去渲染完成的。把这点搞清楚,很要紧。而且曹雪芹写得非常有趣,他把四月二十六日这个芒种节说成是饯花节,饯花神的日子。因为到芒种的时候,所有的花就都谢光了。《红楼梦》里引用了一句诗,叫“开到荼縻花事了”——据说,荼縻这种花是开得最晚的,因此也谢得最晚,等它谢了,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花开了,植物都开始结果,开始出现另外的局面了。想像有花神,这是很美丽的一个想像,所有花都开完以后,花神就要去休息了,因此,就要跟他饯别。闺中女儿们,小姑娘们,就特别地讲究这个风俗,因此在《红楼梦》里面,出现了那一回的描写,包括黛玉葬花。黛玉为什么要在那一天葬花啊?因为那一天,是一个跟花神告别的日子,她要通过葬花,这样一种礼仪形式,来表达自己对花的一种珍惜,对花神辛苦了一年,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美丽的花朵开放的情景,表示感谢。当然她也表示哀悼,因为花儿谢落了,还是很让人遗憾的事情。第二十七回准确地点明芒种节日期,大写饯花神,更证明了第一回到第五十三回,应该就是写乾隆元年的事情。


  那么第五十四到第六十九回这十六回,我又可以断定,它是写乾隆二年的事情。它就是一年一年往下这么写。为什么说它写的是乾隆二年的事?我也有证据。因为在这一部分,刚开始写那一年春天的时候,就写到宫里面有一个太妃,先是病了,后来又说是上一回所表的那一位老太妃薨逝了。记得吧?有这个交代吧?我记得我在前面,已经跟大家点出来过,所谓太妃、老太妃,或者以后我们还要讲的王妃、皇妃,有的时候指的就是一个人。因为你比如说,康熙身边的一个女子,如果是一个妃子的话,在雍正朝她就是一个太妃,是不是啊?大家称呼她太妃,非常符合;但是雍正驾崩以后,到乾隆朝她就成了老太妃了,实际上,小说里面所写到的太妃、老太妃,就是同一个人。


  那么,这个人有没有原型?这样一个背景人物,其实也是有原型的。恰恰在乾隆二年年初,宫里面就死了一位康熙身边的女子。小说是很忠实地把乾隆二年朝廷里面的一个情况写出来了。在真实的生活里,这个女子姓陈,她的父亲叫陈玉卿,是个汉族人。你现在可以去查康熙的有关资料,康熙这个人,他是一个七情六欲发达的人,他身边有四十位女子,前后都有过封号,没封号的更多;就是他给过封号,或者他去世以后,由雍正或者乾隆再给予封号的女子,就有四十位之多!当然,其中三十多位,都是满族的妇女。在这点上,康熙既是一个会享乐的帝王,又是一个很有政治原则的人。这些妇女到了宫里面,他可能很宠爱,也跟她生孩子,但是给封号,他非常谨慎,他基本上只给满族的妇女封号;一些汉族的女子非常美丽,他也非常宠爱,也给他生儿养女,但在给汉族的女子封号方面,康熙相当吝啬。这就显示他是一个政治家,因为他觉得,满族的这个政权,要把它巩固住的话,必须确立一些原则,包括从细节上来确定满族高于汉族的原则,也是必要的;因为满族它是少数民族,入主中原以后,它统治这么一大批人,多数都是汉族人,所以不能够让汉族人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翘尾巴,所以汉族女子到了宫里面以后,康熙是这样的态度。


  这个陈氏到了康熙身边以后,很得宠;陈氏给康熙生的儿子,他也很喜欢。但是在康熙朝的时候,给陈氏的封号非常低,陈氏是到了乾隆朝才死,在乾隆二年死后,才由乾隆封她为熙嫔,还没到妃那一级。但是小说把她说成一个妃,这个也是能理解的,毕竟从生活到艺术,它有一个适度夸张、渲染的过程。


  我这么说,可能有的朋友,还是要跟我讨论,说,你这样说,还是猜测成分太大吧?你仅仅是因为那一年宫里面,死了这么一个康熙身边的女子,后来封为一个嫔,你现在就说,小说的第五十四回到第六十九回,就是写乾隆二年的事情,是不是太武断?我觉得,我再往下讲,你就会感觉到我真不武断,因为如果仅仅是点到这儿,其他就不说了,那么我这个说法,就确实还缺乏充分的根据。但是,大家记得吧?后面书里面有一些具体的交代,这个交代很古怪。前面我已经讲过,现在有必要略加重复,就是书里说,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她们这些人,根据朝廷的规定,就都要去参加丧葬祭奠活动,守灵期间不能回家。那么晚上在哪儿过呢?就要找一个下处来休息,于是就租用了一个大官的家庙。这本来也不稀奇,过去的贵族他们参与丧礼活动,照例要这样做。在所租的家庙,小说里面就写得很清楚了,东院是贾母她们住。那么谁住西院呢?北静王府的人,北静王府的太妃、少妃住西院。看起来是闲闲的一笔,但是你仔细想的话,咱们先不说生活真实,就以小说来说,这写得不通啊。北静王,小说里面已经说明,他的封号是王爷,是不是啊?贾家你算什么呀?贾政官职相比就低太多了,虽然贾赦有一个头衔,有一个爵位,也无非是个将军,比王爷差很远。而且过去讲究东比西贵,曹雪芹却写贾府住东院,北静王他们住西院,所有的古本,一直到通行本,都这么写的,可见,曹雪芹他不是随意那么一写,他是有生活依据的。在《北静王之谜》那一讲里,我已经讲到这个情况,那是为了说明北静王的生活原型究竟是谁,现在我又一次讲到这些,是为了告诉你,这前后的文字所描写的,究竟是哪一年的事情。


  关于《红楼梦》里的时序问题,我在下一讲里,还会有更详尽的分析。

第十五讲 秦可卿被告发之谜(下)


  上一讲最后,我讲到《红楼梦》第五十八回里,写在参与宫中老太妃的祭奠活动时,贾府和北静王府合租一个大官的家庙,作为女眷歇息的下处;尽管贾府地位远比北静王府低,可是贾府女眷却住在了东边,占据了尊位。那他为什么这么写?就是因为他太忠于生活的真实了。


  小说里贾代善的原型,是曹寅;贾母的原型,是曹寅的妻子李氏,李氏的哥哥,叫李煦。


  在真实的生活当中,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以及他妻子的哥哥李煦,是康熙特别喜欢的两个官员,一个后来让他当江宁织造,一个让他当苏州织造。什么叫织造?这官位看起来并不高,就是管理机房,给宫里面制作纺织品的这么一个机构。但实际上这两个人,跟康熙关系可不一般了!前面几讲我讲到了,他们还兼当康熙的密探,经常秘奏江南地区的气候收成,民间舆论有什么流言,还有明朝的遗老遗少有什么动向,以及退休官员的表现,等等;对遗民或退休官员,他们派人盯梢,或者亲自去拜访,实际上是摸一摸情况,然后就给康熙写密折。当时有些外国传教士,外国商人,也是他们先进行接触,然后把情况汇报给康熙。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很“光荣”,但是又绝对不能把“光荣”亮出来的任务,就是给康熙挑选江南美女,充实康熙的内宫。


  康熙很喜欢汉族妇女,喜欢小脚女人。这个不是我乱说,康熙朝的外国传教士,这些外国传教士有时候很放肆,按说,他们是不能够观看康熙的妃嫔的,但是有一个西方传教士,汉名马国贤,他回去后写了一本回忆录,书名叫《京庭十三年》,书里写到,有一次,他当时不许到现场,但是他把园林亭榭的窗帘拉开了,他往外偷看,看到了康熙和他的妃嫔嬉戏的情景。他就说,在康熙的妃嫔里面,有两种装扮的女人,一种是满装的,满族是大脚;一种就是汉族妇女,小脚。他说,康熙故意用青蛙吓唬汉族的妇女,汉族妇女就吓得尖叫着跑,脚又小,跑不动,康熙就哈哈大笑。这个从情爱上讲,是一种性虐待的表现,是可以理解的,从现代性心理学说,也不算太出格,这个玩笑开得不是很大,不必因为这一点就对康熙激烈否定。这个例子证明,康熙很喜欢一些美丽的汉族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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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18: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么现在能不能查到有关档案,证明在他身边的这些汉族妇女里面,就有李煦或者曹寅给他挑选出来的呢?可惜的是,曹寅这方面的资料,现在还没有能够查出来。但是李煦方面,查得很清楚。李煦跟曹寅,一根绳上俩蚂蚱,所以在他们两个之间进行类比,进行推论的话,应该是说得通的。在故宫的档案馆里面可以查到,李煦有一个奏折,报告王氏的母亲黄氏病故的一个奏折;就说明这个王氏,一个汉族妇女,一个江南美人,她就是李煦挑选的,送到康熙身边后,得到康熙宠爱。而且,这个王氏也很争气,她给康熙生了三个儿子,其中有一个儿子,就是我在前几讲提到的,在“帐殿夜警”事件当中,康熙为一个什么儿子着急啊?十八阿哥。就是用现在的临床医学观点来看,得腮腺炎的那个孩子。康熙把他紧紧搂在怀里面,还记得吧?这就是王氏生的,是一个满汉混血儿,是康熙非常喜欢的一个皇子。当然,后来很遗憾,十八阿哥死去了,没能长大成人。李煦的这个奏折就说明,这个王氏所有的事情,都由他来操办,王氏家里边,母亲姓黄,死掉了,这个事都要由李煦写奏折来告诉康熙。从现在的角度来看的话,那不就是康熙的岳母吗?岳母之一吧,当然,康熙皇帝可能不一定这么去认,但是康熙也需要及时地知道,他身边这个汉族女子家族里的情况,那么这样的私事,就由李煦来帮他处理。你说康熙对李煦、曹寅他们有多信任。


  那么这个陈氏,虽然没有找到什么过硬的档案资料,证明她确实是曹寅向康熙推荐的,但是我的推测也并不离谱。为什么?就是因为后来发现,曹家和陈氏所生的一个康熙的皇子来往甚密,这就是我在前几讲里提到的允禧,就是康熙的第二十一阿哥。允禧还留下了他亲自题写的一个匾,我在前面也给你讲过,现在我们再回顾一下,这个匾挂在哪儿呢?恭王府里面。当然,这个恭亲王指的是咸丰皇帝的兄弟,晚清的那个王爷,这处地方在康、雍、乾时期由谁居住,还需要查找资料,也许,允禧一度住过?允禧题的那个匾上,写了哪四个字呢?“天香庭院”。你不觉得惊心动魄吗?在这些字眼上,难道一律都是巧合吗?天下有这么多巧的事情吗?怎么就巧来巧去,全巧一块儿了呢?这就说明,《红楼梦》的生活真实,和它的艺术真实当中,都有很多证据证明,现实中的曹家,和乾隆二年死去的这个老太妃关系密切。因此在小说里面,就写成了这个样子,就是这个老太妃薨逝以后,她的后代,对小说里面的贾家会如此尊重。


  我说到这儿,你可能又一头雾水。她的后代,我记得我在讲北静王的原型的时候,讲到过。北静王的原型,他的名字,来自于乾隆的一个儿子,叫永。前几讲可能过去比较久了,现在咱们回顾一下。小说里面,北静王叫什么名字啊?叫水溶,“永远”的“永”去掉一点,念什么啊?念水;一个玉子边一个“容易”的“容”,去掉玉子旁当中的一竖,变成三点水,念什么啊?念溶,对不对?所以,水溶这个名字,显然就是从永那儿过渡过来的,是不是啊?那么,你会说了,那不是永吗,永跟允禧,有什么关系啊?永后来过继给了允禧,成为允禧的孙子,明白了吗?小说里面,北静王的形象、气质,主要就取自于允禧,名字取自于过继给他的孙子,北静王是这两个人物综合起来的艺术形象。所以说小说里面,写贾家和北静王两家,在老太妃薨逝以后,他们所歇息的院落,贾家住了上院,占据尊位,北静王的少妃、太妃,甘愿住下院。小说背后是生活的真实,你现在明白了吗?他们家之所以最后能有一个允禧,有这样的荣华富贵,喝水不忘挖井人,当年谁给您推荐到皇宫里来的呀?你光是长得漂亮,没人推荐,你不也就在那儿自己憔悴到底吗?是不是?显然就是曹寅,和李煦一样,轮流地给康熙送江南美女。曹家所推荐的陈氏,也生了孩子,而且这个孩子,二十一阿哥后来还长大了,封了王,就是允禧。小说里面他就演化为北静王的形象。


  通过这些分析,你也许能够大体同意我的推断,就是说,《红楼梦》的第五十四回到第六十九回,应该就是讲的乾隆二年的故事。在乾隆二年,没有其他的任何一个康熙的妃嫔,或者宫里面跟康熙有关系的、有名有姓的女子薨逝 ,就只有这么一个,实际生活当中是熙嫔,小说里面叫做老太妃的薨逝。而乾隆为了团结皇族,表达他对祖父的尊重,为了向官员百姓表现他如何提倡孝道,当然,更是为了显示他继承祖业的合法性,就为这位熙嫔大办丧事。这成为那一年里开初的一桩大事,书里写贾母等去参与祭奠,也写在年初,完全合榫。所以,你看书里虽然石头自己说,我写的这个年代无考,但是脂砚斋就说了,大有考证。我就根据脂砚斋的指点,考证了一番。


  那么第七十回到第八十回,写的就是乾隆三年的事情。这个我也有证据。在现实生活当中,到乾隆三年的时候,曹家的情况就不是太好了,自身还撑得住,但是他们家亲戚就出事了,曹家的一些靠山,就从坚硬的石头山化为冰山了。


  曹家当时有两大靠山,一个叫做傅鼐。傅鼐是什么人呢?傅鼐一生宦途,他的官运是起起伏伏,可以叫做波澜壮阔。但是,这个姓傅的和姓曹的有什么关系呢?是曹寅的一个妹妹嫁给了傅鼐,懂了吗?因此这个傅鼐,应该是曹雪芹的什么啊?他的祖父的妹妹的丈夫,是祖姑丈,他祖父的妹妹应该是他祖姑。当然现在的人不太论这个,我看下面有个小伙子直乐,现在好多年轻人都是独生子女,关系没那么复杂,三姑六爷不知道是谁。但是在过去那个时代,那是很近的亲戚。傅鼐的仕途,细说起来很复杂,概而言之,就是在康熙朝的时候,很不错;在雍正朝的时候,一开始遭到打击,因为你知道雍正,凡是他父亲喜欢的官员,他都不喜欢,但是傅鼐这个人,在做官上有一套权术,他就尽量让雍正皇帝感觉到,他是无害的,所以到了雍正晚年,政局比较稳定以后,雍正又起用了一些过去他冷淡过、甚至打击过的官员,其中包括傅鼐,雍正把他提升了。


  到了乾隆朝,乾隆元年的时候,傅鼐得到重用,就做到尚书一级了,他当了兵部尚书,还兼刑部尚书,那可是非常大的官啊。但是,到了乾隆三年的时候,傅鼐出事了,得罪乾隆了,乾隆就整治傅鼐,不但罢了他的官,还让他入狱了。入狱以后,他在监狱里面就真的病了,病得不行了,皇帝又发慈悲,让他回家,用今天话说,叫“保外就医”,他就死在家里面了。是不是很悲惨?当时曹家这么重要的一门亲戚,就出现了这么个很糟糕的状况。


  那么还有一门亲戚,离曹雪芹就更近一点,就是曹雪芹他的祖父曹寅的女儿,嫁得比他祖姑更好。嫁给了谁呢?嫁给了平郡王,成了平郡王的正室,也就是成了平郡王妃。那么这个女子,跟曹雪芹是什么关系呢?就是他的姑妈嘛!他这个姑妈也很争气,在封建社会,一个女人,怎么叫争气啊?就是你嫁到人家,你得生孩子,生男孩,这是非常重要的。曹雪芹他这个姑妈就给平郡王生了世子。什么叫世子?就是在清朝,皇帝生的儿子可以叫皇子,更多的情况下叫阿哥,皇子再生孩子就叫世子,世代的“世”,就是说,皇族的血统世代往下传流。那么曹雪芹这位姑妈生的这个世子是谁呢?就是福彭。


  那么福彭又是谁呢?福彭是乾隆的发小,乾隆当皇帝以前,当然不叫乾隆了,那时还没有这个年号,乾隆原来叫弘历,弘历小的时候读书,谁是陪读?福彭。他为什么是陪读呢?因为他是王爷家的孩子嘛,世子陪皇帝的孩子,陪阿哥读书,这很正常。两人关系非常好,乾隆那个时候就爱写诗,乾隆的诗集自己刻印,谁写序啊?福彭写序。所以乾隆当了皇帝以后,你估计福彭会怎么样啊?当然官运亨通。福彭最后当的官就比尚书还高,等于内廷一个总理事务的职位,核心政治集团里面的成员,得到非同小可的重用。


  但是再好的关系,因为它是一个权利关系,利益关系,也会出现裂痕。到了乾隆三年的时候,福彭跟乾隆之间就失和了,福彭就被人参了,乾隆就拉下脸,不论什么发小不发小了,就要有关机构去查他的问题,福彭就危了。本来福彭是曹雪芹的表哥,关系多铁啊,曹家有这么大的靠山,日子多好过。但是到乾隆三年的时候,情况就不妙了。我说这些,你可能又不耐烦了,大概在想,光说这些历史上的事,干嘛啊?你说的这些情况,书里面有没有反映啊?书里面有反映。在第七十回到第八十回,曹雪芹写得很聪明,他没有写贾家直接受到打击,但是贾家自己就窝里斗了,外面的还没有杀进来,自己家的人就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那个时候,真实的生活中,确实是曹家还没有直接受到打击,虽然他们的权贵亲戚出了一些问题。当时曹家还混得过去,可是他家的背景开始出现问题了,靠山开始融化了,那气氛也就紧张起来。把现实生活的真实气氛反映到小说里,在《红楼梦》第七十五回开头,从那段文字,你就可以感觉到,外部的紧张气氛蔓延到了贾府里面。


  有人总是不注意读这些内容,一位红迷朋友就对我说,你讲《红楼梦》,你老是讲过场戏!你讲的那是《红楼梦》吗?我也就问他:什么叫过场戏?怎么来读《红楼梦》?他是受过去的一个思维定势的影响,过去通行本的影响太大了。《红楼梦》又多次被改编成戏曲、戏剧、电影什么的,改编过程中,把很多东西全给排除掉了。它排除掉有它的道理,尤其戏曲,它的艺术特点是大写意,它不可能像小说这样说得很细,只能选取改编者认为是最主要的,粗线条地加以表现。所以不少人对《红楼梦》的印象就是一个“宝黛悲剧”。跟我讨论的这位红迷朋友,他对《红楼梦》就有个思维定势,他满脑子除了调包计、黛玉焚稿、宝玉哭灵啊,他没别的,你说别的,他就不耐烦,甚至责问:你讲这些,算是讲《红楼梦》吗?我反过来问他,我提到的这些文字,都是曹雪芹写在书里的呀,难道曹雪芹不该写下这些吗?分析这些文字,怎么会不是讲《红楼梦》呢?当然,一本书各人有各人的读法,谁也勉强不了谁,他就那么看待《红楼梦》,对此我也很尊重;但是我也希望他尊重我,尊重我发表自己看法的权利。我在这些讲座里经常举出一些以往人们很少注意到,甚至红学界也很少涉及到的《红楼梦》里面的一些所谓过场戏,一些没有在各回回目中概括到的内容,但这毕竟是《红楼梦》的正式文本啊,不是总有人说,研究《红楼梦》不要脱离它的文本吗?我很细致地来分析它里面的文字,正是紧扣文本啊,强调“文本”的人士,为什么要“叶公好龙”呢?我认为,有些一般人认为是过场戏的文字,其实都不是可有可无的过场戏,这都是一些不可或缺的文字,传递着非常重要的信息。像第七十五回开头所写的,就应该非常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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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18: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它写的什么呢?写尤氏在荣国府,她办完一些事,就要到上房去,要到王夫人那儿去。这时候,她身边的仆人,就悄悄劝告她说,你不要去。为什么不要去?那仆人说:“才有甄家几个人来,还有些东西,不知是什么机密事。”这时就出现这么个情况,气氛不对头,甄家来了一些人,带东西来了。于是尤氏想起来,贾珍看了邸报——邸报就是当时官方所发布的,给所有官员看的,类似现在内参的东西,上面会有一些朝廷的重大事件,一些皇帝的指示,一些案件什么的,这种东西叫邸报——说甄家犯了罪,现今抄没家私,调取进京治罪。而且底下仆人,还跟尤氏反映:“才来几个女人,气色不成气色,慌慌张张的,想必有什么瞒人的事也是有的。”你懂这是在干嘛吗?寄顿财物,就是说,小说里面写到,江南甄家被查抄了,被查抄以后,这些人就到贾家来寄顿财物。知道吧?这是违法的,这是皇帝不允许的。但是甄家、贾家,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实在是择不开,所以贾家就帮甄家藏匿这些东西,就出现了这样惊心动魄的情节。所以尤氏一想,那就别到王夫人那儿去了,就回避了。后来又写王夫人到贾母面前,因为这样的事,你不能不跟老祖宗汇报啊。王夫人就跟贾母说,甄家出了事,被抄家什么的,贾母就不爱听,当然不爱听,心情很不好。后来贾母大意就是说,咱们就别说这些,咱们该怎么乐,咱们还怎么乐,咱们过咱们自己的快活日子,于是故事就继续往下流动。曹雪芹这样写,脂砚斋又批,脂砚斋的批语,正好批在咱们心上。我看到这儿,我就想,怎么这儿说的是甄家的事呢?真奇怪!影影绰绰写了一个甄家,似乎甄家也就是贾家,仿佛一个在镜子里头一个在镜子外头,不好坐实的,怎么这儿就写甄家出事了呢?脂砚斋批语也是这么说:“奇极!此曰甄家事!”什么意思?就是你这个作者,真亏你想得出来,你把这样的事栽到甄家头上,愣告诉读者说是甄家的事!你这样处理素材,不是很奇怪吗?他们两个之间是一种合作的关系,批语因此也就很调侃。


  曹雪芹什么用意?他就是要把真实生活当中,曹家在乾隆三年所遇到的,跟自己家关系很密切的这些亲戚,傅鼐家、福彭家,遭到皇帝打击的情况,含蓄地投射到小说里面去。他想来想去,在小说里面,你要说有什么人家出事的话,只能够把甄家挑出来,把这个情节安在甄家头上。所以脂砚斋等于跟他讨论,说你这样一个写法,合理不合理啊?“奇极,此曰甄家事!”但曹雪芹他就是这么写,现在我们读的文本就是这样。这就是因为在乾隆三年,曹家后台很硬的、地位很高的两家亲戚都出了问题,有一家还特别惨,傅鼐就入狱了,虽然最后允许回家养病,死在家里面,那也等于是完蛋了。福彭后来在政坛上还有起伏,但是在乾隆三年的时候危了,不灵了。


  所以,实际上《红楼梦》的第一回到第八十回,整个儿是写的清朝从康熙、雍正到乾隆朝的故事,其中,第十八回后半部到第八十回都是乾隆时期的事。这一点特别清楚,有八个字可以形容它清楚到什么程度,一个叫做“粲若列眉”,“粲”就是非常地清晰,甚至发亮,好像两弯浓眉毛似的,非常清楚;另一个叫做“若合符契”。古代皇帝把将军派出去打仗,怎么下命令啊?临别时候,就拿一个“符契”,它是用金属或者玉石什么的做成,剖成两瓣,它有它的形状、图案,而且上面还有字,我留一半,你拿一半,到时候我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命令,我就让我派的使臣,骑着驿马跑到你那儿,说皇帝传旨了。你说的有什么凭信?啪,拿出来一对,严丝合缝,这叫“若合符契”。所以实际上从第十八回后半部,到第八十回,写乾隆元年、二年、三年的事情是很清楚的。整个故事的背景不是不可考,而是正如脂砚斋所说,大有考据。


  但是第一回到第十七回,究竟写的是康、雍、乾时期什么时候的事,这就比较含混了。当然第十三回、十四回、十五回,应该说还是清楚的,包括第十六回,内容都是雍正暴亡、乾隆登基那个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个我下面还会给你详细解释。


  但是从第一回到第十二回,它就是比较混乱的,在时间表述上,大体上它有一个轨迹,但是前后,第一,有矛盾;第二,有含混不清的地方。比如说,我在上几讲里面反复给你讲到,有个“枫露茶事件”。“枫露茶事件”是在第八回。第八回,你记得吗?下雪了,下雪珠了,是不是啊?而且贾宝玉把茶杯摔了以后,贾母问什么声,袭人撒谎说,下雪了,我倒茶滑了一跤。应该是冬天吧!对不对啊?但是往下写,它故事又没有中断,人物事件好像顺着一条河道,继续往下航行,但是,时间上就互相矛盾了。它写到,比如说,第十一回,王熙凤到宁国府里面去,这时候又是一派秋天景象,你记不记得?又是菊花盛开,又有溪水在潺潺流动,又有蝉声在叫,是一个夏末秋初,或者是深秋景象,说什么它也不是下了雪珠子,有人被雪滑倒了之后的情况。所以它在季节时序上,有说不通的地方。


  另外,在作者本身的时间交代上也有矛盾之处,这一点很早就有《红楼梦》研究人士指出来。比如,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究竟什么时候死的?林黛玉由贾琏带着去苏州,究竟是什么时候?它前后说得不一样,一会儿说林如海是冬底身染重疾,一会儿昭儿回来了,又说林如海是九月初三病故的,似乎贾琏他们去的时候还只是秋天,一时回不来,要年底才回来,所以还要给他们捎大毛衣服去……时间交代上,前后明显矛盾。而且这第十二回在故事内容上,也有一些明显的风格不统一处。比如说,贾瑞的这段故事,就显得有点突兀,对不对?


  据我分析,这是以下几个原因造成的。第一,我个人认为,这是因为曹雪芹他不太愿意写雍正朝曹家的惨况。那个时候,他年纪很小,雍正抄检曹家是在雍正五年,曹被逮京问罪、枷号示众是在雍正六年。当然,红学界对曹雪芹究竟生在哪一年,是有争议的,有的认为是生在康熙朝的晚期,有的认为生在雍正二年。但不管你怎么算,那个时候他年纪都很小,他的记忆不是很清晰,主要靠听大人来讲,才能够知道当时的情况,对那段生活他个人生命体验不丰富,所以,他没怎么写,他甚至把乾隆元年以后,他们家得到一个更上台阶的新局面的一些好事情,前移了,挪到第三回到第十六回里面来写了,这是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我觉得,就是因为他一开始写《红楼梦》的时候,他打算把他原来的一部稿子,糅合进去。原来曹雪芹完成过一部什么小说稿呢?《风月宝鉴》。这个是在脂砚斋批语里面,说得很清楚的。脂砚斋有一条批语说,“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怀旧,故仍因之。”这是在《红楼梦》第一回,讲到这本书有过很多名字的时候,脂砚斋的一条批语。在第一回里面,讲到这部书有过很多的书名。曹雪芹本人,当时可能正接近于写完这部书,刚刚草创完最后的情榜,曹雪芹本人就比较主张叫《金陵十二钗》;但当初身边其他人也出过主意,有说叫《红楼梦》的,有说叫《风月宝鉴》的,也有《情僧录》的叫法。脂砚斋是坚持要叫《石头记》,曹雪芹开头自己也把它叫《石头记》,《金陵十二钗》可能是他刚排定九组一百零八位女性名单时,产生的一个并不稳定的想法。不过最后他还是同意了脂砚斋的意见,就把这本书叫做《石头记》。但是其中为什么要列上《风月宝鉴》这样一个名字呢?就是因为曹雪芹在小的时候,可能还是练笔的时候,写过一本小说,估计没有多么大的篇幅,叫做《风月宝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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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18:14:0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小说什么内容,你现在不难估计,《红楼梦》现在的文本里面,就揉入了《风月宝鉴》的部分内容。比如说,贾瑞的故事,肯定就是《风月宝鉴》里面的。在写贾瑞的这个故事里面,就出现了那个东西,记得吧?一面镜子,正面照怎么样,反面照怎么样。当时这部书,可能内容都是写一些风月故事,就是一些性爱的故事。其中,很显然就写了贾瑞追求王熙凤,又追不到,自己淫性发作,最后死于过分的性亢奋,死得很惨。那么这部小说的主题,看起来也比较肤浅,就是告诫人不要妄动风月,就是在情爱、性爱这类事情上,你要谨慎,不要沉迷其中;如果沉迷其中,就会像贾瑞一样没有好下场,类似这样一种主题。脂砚斋看来并不喜欢这部旧稿,只是觉得曹雪芹弟弟棠村为那部稿子写过序,而棠村在曹雪芹写《石头记》的时候已经故去了,于是仅仅为了留个纪念,才保留下《风月宝鉴》这么个名字而已。


  那么在第一回到第十六回的里面,秦钟和智能儿的故事,还有什么香怜、玉爱之类,估计也是原来《风月宝鉴》的一部分。你还可以找到其他一些痕迹。曹雪芹把当年《风月宝鉴》的一些东西,揉到了前十几回里面,其中保留最完整的,应该就是贾瑞的故事。这样把旧作一揉进来的话,就搞乱了,尤其写贾瑞的部分,贾瑞究竟病了多久?贾瑞从来来回回照镜子,病得越来越厉害,吃多少药也没用,到死亡,究竟有多久?这里面的叙述就紊乱了。所以在第一回到第十六、十七回的时间上,尤其是第一回到第十二回,在叙述的时间上,有大致的线索轨迹,但是又比较模糊,而且有前后矛盾之处。这是可以理解和谅解的,为什么呢?因为毕竟《红楼梦》是一部没有最后定稿的书,它大体完成了,又很悲惨地丢掉了八十回以后的那些篇章;这八十回书,又遭到了别人的改动!那么最后这八十回书,有的地方也不很完整,有些毛刺没有把它剔尽,有些该调适的地方没有调整好。


  但是不管怎么说,就是这样一部残缺的著作,已经让我迷醉得不行了,阅读它,分析它,是极大的快乐。那么在这一讲最后,我要跟大家讨论什么问题呢?就是说,如果像我前面所讲的,在小说里面秦可卿之死,是由于贾元春向皇帝告密,那么在真实的生活当中,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吗?贾元春的生活原型,究竟是谁呢?咱们下一讲再见。

第十六讲 贾元春原型之谜


  在上一讲,我把《红楼梦》从第一回到第八十回,它的时间背景跟大家一起捋了一遍,同时提出一个问题,想和大家共同研究一下,就是贾元春这个角色有没有生活原型?如果有的话,可能是谁?


  大家注意到没有,《红楼梦》里贾元春这个形象,真正浮出水面应该是在第十六回,前面虽然提到这个人物,在“冷子兴演说荣国府”里提到过这个人,但是这个人出戏,是在秦可卿死了之后。第十六回值得细读,里面有一句话特别要紧,就是贾府家人向贾母她们报告,说,“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所以探索贾元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咱们得从东宫说起。东宫,早在《诗经》里面就有这个词,指的是太子的居所。在很古老的时候,中国就形成这么一个规矩,就是太子他的宫殿要盖在天子宫殿的东边。东宫是隐藏在《红楼梦》文本后面,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在第四回讲到薛宝钗,薛家,他们要到京城来,来干嘛呢?当然他们有好几个目的,其中有一个目的,是从薛宝钗这个角度考虑的。书里面怎么说的呢?书里面说:“因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在清朝,有一个选秀女的制度,这个薛宝钗作为金陵四大家族薛家的一个女孩,逐渐长大了,家里就要带她到京城来准备参加选秀女。这对薛家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薛宝钗她家里带她到京城来,就是因为小说里面的皇帝,当时有这样一些做法,就是要从仕宦名家里面,选这些够岁数的女子,让她们家先把她们的名字报到部里面去。过去清朝选秀女,是先报到户部。小说是虚写,就不写得那么坐实,但是大意是这样的。上了名单以后,在某一个时段,就会通知这些秀女进宫,由有关的人来挑选,选上的,就进行分配。


  清朝选秀女范围很广泛,选出来的女性,用途也很广泛,分配到的处所也很多。最漂亮的或者是背景最好的,或者是有的给挑选的人员行了贿的,可能就能够分配到皇帝宫中,离皇帝比较近的地方;有的就可能只是留在宫里面,作为一个普通的宫女;还有的可能就并不留在皇帝身边,而是分配到皇帝的儿子那里,有太子的时候——比如康熙朝两立太子——就会分到太子身边,这都是可能的。有趣的是,曹雪芹行文的时候,有几处措辞特别扎眼,他说那些仕宦名家之女亲名达部后,备选什么呢?他没有完全按照清朝有关的选秀女的那些条文来写,这个地方他有他主观的意识渗入进去,他说,选为什么呢?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郡主”什么意思?郡主就不是皇帝的女儿了,就矮一级,指皇帝的儿子封为王爷后生的女儿,那种女性不叫公主,叫郡主了。曹雪芹就特意这样来写,点明有的女孩子选进去,并不一定成为皇帝的妃嫔,可能最后就只是公主、郡主入学的陪读,有的可能只成为伺候郡主的高级丫头。更值得注意的是,曹雪芹在行文措辞里面,还特别说,“可以充为才人赞善之职”。才人是过去宫中女官的一种称谓。但是赞善这个词是很特殊的。你查查古书就知道,赞善在清朝,在古代,是专门指太子府里面的一种官职,就是说这种官职只在太子府,或者是皇帝的儿子,没封太子的皇子,在他们的府里面,有一种专门的角色叫赞善。我认为,曹雪芹在使用这些词语上,他不是随意的,他是有他的写作动机的,就是他在很小的地方点出来,小说里面这些人物,不仅将和皇帝,和皇帝居住的皇宫发生关系,而且还将和公主、郡主、太子、皇子,和这些人以及这些人所居住的空间,发生某种特有的关系。你看,曹雪芹他在很小的地方,都埋下了伏笔。


  在清朝的时候,一个女子被选进皇宫里面去,得到封号的机遇还是很多的。最低档的,你可以被叫做“答应”——你不要觉得这个词很俗、很土,在当时这是一个正式的封号,说这个女子是一个“答应”,不得了!“答应”啊,说明她已经进了皇宫,而且有机会接近皇帝,可以随叫随到了。有的家族在那个时候,自己女儿在宫里边成了“答应”,全家会高兴得不得了。当然,“答应”是否会被皇帝叫过去,全凭运气,那几率确实也不高,可能一辈子也没被叫过去,想“答应”没人叫,是吧?但是如果一叫,你“答应”了,来了以后,觉得你不错,那就可能再升一级,叫做“常在”。这俩字你仔细想一想,更不错了,就是常在皇帝身边了,可能还不能完全得到皇帝的宠爱,但是距离就比较近了。“常在”之上,比较得宠的,封号叫做贵人,贵人之上就是嫔,嫔之上是妃,妃之上是贵妃,贵妃之上是皇贵妃,皇贵妃之上就是皇后了。所以皇帝他六宫粉黛,人数之多,等级之复杂,现在听起来,不少人会感到吃惊,觉得怎么会是这样?人们为什么这样生活?构建这么一种制度?那么曹雪芹写的时候,他就特别强调,薛宝钗有可能是充为赞善之职。他为什么要这样写?我们再往下一环一环去探讨。


  现在需要讨论的首先是,现实生活当中,曹家的女儿有没有可能在选秀女的制度下去报部备选?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曹家虽然从血统上说是汉族,但是他们不是一般的汉人,早在满族还在关外和明朝军队进行战斗的时候,他们的祖先就被俘虏了,并被编入到满族的八旗里面作为奴仆,叫做包衣,跟着清军战斗,一直辅助满族打进山海关,入主中原,实现了在全中国的统治。曹家祖上被满族俘虏后,收编为正白旗的包衣。满族有八旗,后来这八旗又分为上三旗,下五旗。上三旗是哪三旗呢?就是正黄旗、镶黄旗和正白旗。这三旗归皇帝亲自统领,地位比另外五旗高,上三旗里的包衣,也就随主子神气了许多。曹家这个包衣虽然它是奴隶的身份,但是他们所属的旗是上三旗之一——正白旗。曹家的祖上和当时皇族的成员关系还比较好,因为那个时候是一个王朝的初创期,奴才的身份虽然低,但是如果在战斗当中冲在前面,主子还是很欣赏的,他们因此有同甘共苦的一面。到顺治一朝,满族彻底地掌握了中国政权,在北京定都,顺治就当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统一的中国的皇帝。这个情况下,正白旗的包衣,就都得到了一定的好处,曹家就是一个例子。从曹家的祖上开始,皇帝就让他们出任一些比较重要的官职,后来曹寅的父亲就做了江宁织造,再后来曹寅自己也当江宁织造,曹寅的儿子曹也当江宁织造,曹死了以后,过继给曹寅做儿子的曹还当江宁织造。所以曹家虽然是汉族人,但是他们和满族的上层有过共同战斗的情谊,皇帝和皇族的一些成员,对他们都很善待,他们不属于后来的汉军系统,因此有人把曹家说成是汉军旗里的人,是不对的。曹家既然属于正白旗系统,虽然他们是包衣身份,但是他们家的女儿,是有资格参加选秀女的。所以在《红楼梦》里面,曹雪芹把生活的真实写入小说中,根据他的设计,像贾家的元、迎、探、惜四姐妹,都是有可能选进宫的;而元春呢,故事一开始就告诉你,已经选进去了,“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的时候,就告诉你她已经进宫了。那么薛家作为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在现实生活当中,其生活原型,应该和曹家类似。到了小说里,像薛宝钗这样的女子,都是有可能通过参与选秀女而进宫的。显然,在真实的生活当中,曹家应该是有一个女子被选进宫了,这个女子的辈分,应该是曹雪芹的一个姐姐;她可能是曹寅亲儿子曹的一个女儿,也可能是曹寅的过继儿子曹的一个女儿,也可能是曹家跟曹一辈的兄弟当中,某人的一个女儿。总之,这个女子进宫以后成为整个曹氏家族的一个骄傲。从辈分上来说,她就是曹雪芹的一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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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18: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样的推测是不是缺乏证据支撑呢?不是的,因为在《红楼梦》的文本里面,对相关信息多次有所逗漏。注意我说的是“逗漏”而不是“透露”,逗就是一个“豌豆”的“豆”加一个走之,漏就是“漏出来”的“漏”,什么叫逗漏?它和透露还不太一样,透露是比较有意识地直接把一个信息传输给你;逗漏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它在有的地方稍微点一下,刺激你一下,稍微漏出一点,然后让你去思索。“逗漏”两个字希望你注意,我下面还会使用这个词,告诉你根据我阅读《红楼梦》的体会,曹雪芹在文本里逗漏出来了一些什么信息。


  比如说,《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写贾宝玉过生日,众女儿在怡红院会聚,大家喝酒,唱曲,当中还做一种游戏,抽签,签上有花名,有一句诗,暗示每一个抽签者的命运。在这个游戏过程中,大家记得吧,探春就抽到了一根签,这个签上面有一句诗“日边红杏倚云栽”,签词上就说,抽中这个签的人必得贵婿。这个时候众人就有一句议论,说:“我们家已有了王妃,难道你也是王妃不成?”咱们就小说论小说,有的读者会觉得,这点写错了呀!根据书里描写,贾家有皇妃,没有王妃,是不是?小说里面设定的贾元春的身份是什么呢?在第十六回里面“才选凤藻宫”了,她是皇妃,对不对?她不是王妃,王妃你就说低了呀,凡事应该都是从低往高说,哪有从高往低说的呀?这是怎么写的呀?是不是啊?曹雪芹之所以写出这样一句话,而且在各种版本里面,这句话都一样,就是“我们家已有了王妃”,这就逗漏出一个消息,就是贾元春这个角色,她的原型最初并不是皇妃,就是一个王妃。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当然,前面提到,曹雪芹一个姑妈,后来成为了平郡王妃,不过那不是通过选秀女攀附上的,那时候曹寅活着,康熙对曹寅好得不得了,曹寅的那个女儿嫁为平郡王正室,是康熙指婚,她的辈分,比元春原型高。“我们家已有了王妃”,曹家人说这个话首先会是指这个平郡王妃,但把曹家的事情写成小说,生活中的平郡王妃并没有转化为一个里面的艺术形象。曹雪芹在书里写的诸多女性,生活原型都取自跟他自己一辈的,元春跟平郡王妃对不上号,其原型应该是另一个跟曹雪芹平辈,但年龄大许多的姐姐。“我们家已有了王妃”,在生活里也会是说她,在小说里,就是指贾元春。


  前面我特别跟你强调,第四回曹雪芹关于宫中选秀女的交代,他所说的选秀女的游戏规则,是这些女性都选到皇帝身边吗?不是的,他说可能充为赞善之职。赞善这个职称,在皇帝的那个皇宫里边是不存在的,只在王府一级、太子府一级才存在,因此这个地方就逗漏出来,贾元春这个人物的原型,最早她并不是皇帝身边的一个皇妃,而只是一个王妃。


  那么她最早可能是哪儿的王妃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要先说到清虚观打醮这件事情。这个事情我在前几回里面讲过,你还有印象吗?很重要的一个情节。那么清虚观打醮它的起因是什么?为什么要到清虚观打醮?有人说,你已经讲了呀,贾母她“享福人福深还祷福”嘛。贾母确实是这样一个目的,但是清虚观打醮的发起者是贾元春,关于这一点书里面是非常清楚地给我们写出来的。在第二十九回,袭人报告给宝玉说,昨儿贵妃打发夏太监出来——这个夏太监不得了,一会儿我们讲第十六回,要提到这个人,叫夏守忠——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这才是清虚观打醮最早的起因,这才是贾母求福的由头。我认为,这一笔曹雪芹不会乱写,更不可能他就偏要写一句废话。曹雪芹的《红楼梦》每句话他都是认真下笔,都有用意的。清虚观打醮由头是贾元春,她要贾府去做这件事。在什么日子做呢?在五月的初一至初三,在端午节前。打什么醮呢?打平安醮,打醮就是祈福。她显然是要为某一个人祈求平安,如果是活着的人,她希望他活着平安,如果是死去的人,她希望他的灵魂能得到安息。那么贾元春为什么要在五月初一到初三安排去清虚观打醮?我下面说出的这个事情难道又是巧合吗?查阅所有康熙的儿子的生卒年,我就发现,只有一个人生在阴历五月,只有一个人生在阴历的五月初三,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废太子,就是胤。胤一生很悲苦,两立两废,在废了以后又被囚禁了十多年,眼睁睁看着一个没被立过太子的四阿哥当了皇帝,才咽了气。而在书里面,贾元春就指定要在五月初一到初三给一个人安魂,打平安醮。我觉得,这个不是巧合,否则曹雪芹写这个都成废话了!因此这里又是我那个词,我不叫透露,我叫逗漏。他写的时候心里边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情愫,使他下笔的时候就要这样来写。因此,我的推测应该是有一定道理的,就是生活当中的贾元春,这个原型她最早不在皇帝身边。她在谁的身边?她在废太子身边。她在选秀女当中,首先充为赞善之职,也就是说在真实的生活里,曹家有一个女子,最早应该是送到胤身边,跟胤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起码和胤的儿子弘皙在一起生活过——如果你觉得胤年纪太大的话,当时弘皙却并不小了——她有可能是在太子府里面,作为太子府的一个女官,一个高级的女仆,在那儿待过。否则,曹雪芹写小说不会写到这个地方,非要说是贾元春,让在五月初一至初三到清虚观去打醮,而且打平安醮。这个推测,我自己觉得还是有道理的。


  曹家的一个女儿,选秀女选上了,但开始分配得并不理想,这符合曹家在正白旗里面的地位。因为在正白旗里面,曹家毕竟是包衣,毕竟是奴仆,不管后来你怎么富贵,你天生就打上了被俘虏,然后当人家奴仆的出身印记,这是你以后如何荣华富贵也无法改变的,这个历史你是没有办法改写的。大家一定还记得,小说里面写贾家世仆的后代赖尚荣当了一个县官,赖妈妈到贾府里面说了一些话吧?赖家是贾府的老奴仆,这些奴仆仗着主子势力,自己也可以过一种社会上一般人很羡慕的豪华生活,并且为自己的后代谋取到一官半职。但是赖妈妈教训赖尚荣时,有句话很沉痛,就是,“你那里知道‘奴才’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她还说:“你一个奴才秧子,仔细折了福!”生活里的曹家,实际上也有这种隐痛。因此在选秀女的时候,他家女孩的竞争力,当然就不如真正的满族正白旗主子家庭的那些女儿们,对不对?你比得了人家吗?你能一下子就分配到皇帝身边吗?这种家庭送去的女儿,选来选去最后能送到皇子身边,送到太子的身边,就很不错了。“群芳开夜宴”时众人调侃探春的话,就反映出那样出身的家庭,一个女子有希望能成为王妃,就很不错了。所以贾元春的原型,应该是曹家的一个女性,最早应该是到了太子府里面,她究竟是伺候太子,还是伺候弘皙,还是伺候太子妃?这个就不清楚。但是从书中所逗漏出的信息分析,她很有可能一度得到胤的喜爱,否则,她怎么会非要让家人在五月初一至初三到清虚观打醮呢?虽然在书中她已化为一个艺术形象,化为贾元春了,但是从艺术形象回溯的话,原型显然会有这种心理动机,会做过类似这样的事。因此增添了这样的论据以后,我在上一回告诉你的,由贾元春来告发秦可卿真实出身的论断,就更符合逻辑了。因为在现实当中,如果是一个贾家的女子,她最早选秀女被选进太子宫里面,在那里边生活过一段的话,那么她对太子府的一些隐秘事情,就会有所耳闻,有所觉察;关于她自己家族藏匿了一个从太子府里面偷渡出去的女婴,她后来也是能够获得这个信息的,并且经过长期的观察、思考以后,她是可以得出两者必有关系的结论的。她揭发了那个被藏匿的女子的真实身份,造成了那个女子的死亡,尽管她觉得自己忠于皇家律法是正确的,也没导致自己家族受到处罚,甚至还相当“风光”地了结了那段“孽缘”,但她内心里毕竟不安,她就私下里派太监给家里送银子去,让家人给那女婴的父亲打平安醮,以免冤家来跟她纠缠。明白我这个逻辑了吧?所以从这样一些分析来看,现实生活当中,我们推测的曹家的一些情况,和小说里面所呈现的艺术文本是对榫的。因为我确定的大前提是《红楼梦》具有自叙性、自传性,那么我这样一些思路,都应该是成立的。否则,小说里面不会有这么多的“逗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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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3 18:1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细读小说,还要细读第十六回,第十六回非常重要。有人跟我讨论过,说第十六回有点说不通,就是贾政正在过生日,忽然宫里边就来了一个太监,一个夏太监,来下圣旨,贾氏就慌得不得了。你记得这个情节吧?书中说,“唬得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后来宣贾政入朝,贾政就去了。贾赦等不知是何兆头,“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书中多次写到,贾母心神不定什么的。有人跟我讨论,说这个写得很没有道理,秦可卿这个事不是已经划了句号,了结了吗?第十六回是在第十三回之后了,对不对啊?秦可卿的丧事都办完了,皇帝都派了大太监亲来上祭了,各路的公侯都在路边路祭了,北静王都亲切接见了路祭当中的贾宝玉了,你贾家心里还有什么鬼啊?你这是干嘛?怎么会皇帝一下旨让贾政入朝,就慌成这个样子?这写什么呢?也有人说,这是不是皇帝对第十三回到第十五回所写的那些,那样允许贾家大办丧事,后悔了,所以又来问罪啊?但是,接下去没有那么写呀,接下去的文字里根本没有关于秦可卿的字样,完全写另外的事,写贾家很快转恐为喜,赖大这些家人就回来报告,说老爷还请老太太带着太太等进朝谢恩,闹半天是好事,大喜事,贾元春“才选凤藻宫”了。接下去写到贾母她们方心神安定,不免又洋洋喜气盈腮,再往下就是那句很重要的话,又是我那个词,叫“逗漏”,写大管家赖大向贾母报告,说“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为什么要往东宫去?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写法本身都说明,他是在写真实生活当中的一个重大事件,这个重大的事件就是雍正的突然死亡以及乾隆的匆忙继位。雍正是在雍正十三年的八月去世的,死得很突然,上午还好好的,忽然到傍晚就传出他驾崩的消息。到现在你都查不到详实的、准确的档案,说明他究竟是得什么病、因为什么死的。民间有传说,他是被仇家派刺客谋杀的,有的历史学家推测,他是服丹砂急性中毒身亡。那么《红楼梦》第十六回在写什么呢?这一回实际上写的就是雍正的暴亡,和乾隆将从东宫移到主宫去当皇帝的这样一段史实。明白我的这个意思了吗?第十六回反映的真实生活,就是雍正暴亡和乾隆的登基。贾政作为一个官员,他在家里面还在大摆宴席过生日,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他不知道皇帝会出事。如果是皇帝病了,甚至是一个太妃、老太妃病了,按当时的规矩,这些贵族都不能够再进行娱乐活动,都不能够这样大摆宴席。这就说明,曹雪芹很真实地写出了雍正死亡的状态,是突然死亡,所有人都没有能够预感到,现实生活里面的曹家,转化到小说里就是贾家,也不例外。小说里面的皇帝,是把康熙、雍正和乾隆综合起来的一个模糊的形象。所以在小说里面,皇帝上面还有太上皇呢,记得吧?他有这样的写法。其实,在曹雪芹在世的时候,从努尔哈赤算起,一直到雍正,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自己当过太上皇,或者他当皇帝的时候上面有太上皇。乾隆当过太上皇,但是那个时候,曹雪芹已经去世起码有三十多年了,曹雪芹不可能去预测乾隆以后当太上皇的事,他也没有必要预测这个事。他之所以在小说里面,写皇帝上面有太上皇,就是因为他们家族对康熙,有一种亲切的感情,于是他就把康熙也写成好像还没有去世,把康熙、雍正、乾隆合并在一起来写。但是在第十六回的这一笔所写的,应该是雍正的突然死亡。这个消息传来以后,小说里面的贾家慌做一团,这样描写是正确的;并不是因为什么秦可卿的事,他们才那么慌张,实际上他是暗示政局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令贾家惊恐。


  一朝天子一朝臣哪,生活当中的曹家是尝过这个滋味的。康熙一死,曹家就立刻失去了皇帝的宠爱,马上生活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甚至发生了惨痛的转折。所以当雍正突然死亡的消息传到曹家的时候,可想而知,现实当中的曹家肯定是乱做一团。虽然雍正对他们很不好,他们对雍正的感情,应该和对康熙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但是这样一来,命运的不可知的成分显然就又增加了。所以曹雪芹把这个情况移到书里面,就出现了贾家“不知是何兆头”,“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的慌乱场面,他这样写非常合理。在这种情况下,得到消息的这些王公大臣,首先当然要到正宫去,是不是啊?皇帝死了嘛,要履行某种仪式,也得有所表示。然后,凡是和即将继承王位的皇子有关系的,就应该到东宫去,到那个继承皇位的人居住的地方,去表示祝贺。所以“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写得很准确。


  当然,我刚才已经说了,现实当中雍正采取的是秘密建储的传位方式,不立太子,没有明确地告诉大家,也没有告诉弘历本人,说你就是我的接班人,今后皇帝让你当。雍正是秘密地内定了由弘历来继位,但是在雍正晚年的时候,大家都看出来了,他看重弘历,虽不明说,但很明显,继承他皇位的应该就是弘历。所以在小说里面,把弘历的居所称为“东宫”,也很自然,“东宫”就是皇储住的地方。反映到小说当中,就是第十六回写的这个情况,“老爷又往东宫去了”。


  肯定下面有人要跟我讨论,说,刚才你推测贾元春的原型,最早不是送到胤那儿去了吗?怎么会现在小说里又写成“老爷又往东宫去了”,然后传来消息,小说里面的贾元春就得到晋升了,就“才选凤藻宫”了?就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了,这怎么回事呢?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你查一查清朝的有关档案就可以发现,这些选秀女被选中的女性,当她们没有成为皇帝身边宠爱的女子的时候,她们的命运完全由有关的六宫主管太监,乃至于由内务府来安排,可以多次重新分配。懂我的意思吗?你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你又没有真正成为皇帝身边宠爱的女子,就可以对你多次进行重新分配。那么在康熙的儿子、孙子当中,身边的女子被进行重新分配的,可能性最大的是谁呢?当然就是两立两废的太子,以及他的儿子弘皙。明白了吧?而且,我在前一讲已经讲过,老早在康熙的时候,康熙就觉得,太子我不能让他继承皇位了,但是我要善待他,包括弘皙是我的爱孙,也不能亏待。但这些人搁在宫里面又不安全,对他自己不安全,对政局也不安全,于是他就决心在现在叫郑各庄、过去叫郑家庄的地方,盖一大片房子,打算把这个废太子移到那儿去住。当然,太子被废后没活很久,康熙去世以后,他在雍正二年就死亡了。而且雍正那个时候面对的政敌太多,他觉得废太子,以及废太子的儿子弘皙都是死老虎,所以并没有对他们进行十分的迫害。当然他也对其进行严密监视,但是表面上还容纳他们,就封弘皙为亲王,把他移到郑家庄去居住。在这样一个移宫过程中,需要配备上下各种各样的人员,男的派作管家、仆从,女的就派去侍候王府的女眷。可以推测,在这样的二次分配当中,曹家的这个女性,就没有跟弘皙他们到郑家庄去。这也很可以理解,因为对废太子也好,对弘皙也好,给他们配备人员时,一般来说只能是做“减法”,不能做“加法”,道理是不是这样的啊?因为他们是政治上的弱势族群了,弘皙后来虽然不是圈禁,但肯定是被监控,所以在二次分配当中,我们现在寻找到一个女性,这个人在现实生活中,可能就是曹家的一个女子,她在二次分配中,就被从弘皙那边,拨到了弘历的身边;她二次分配也没能够分配到雍正的身边,她不够格,于是她就从康熙的嫡长孙弘皙身边,被派往康熙另外一个孙子弘历的身边。这是当时这些女性共同的命运,她们像用品一样,不能自己选择去留所在,人家把你搁到哪儿就是哪儿,有的要经历多次的再分配,被挪来挪去的。但是她到了弘历身边以后,很可能在弘历还没有当皇帝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宠幸,成为了一个王妃。小说里面把这些事写进来,她已经是王妃了,因此探春抽到“必得贵婿”的签,大家就跟她说,我们家已经有了一个王妃,难道你也要成为一个王妃吗?这个话,实际上是现实生活当中曹家人嘴边的话,曹雪芹就把它写进去了,明白吧?他写这个的时候因为全书还没有统稿,从第一回到最后一回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地剔掉毛刺,他前面设计贾元春已经是做了皇妃了,不是王妃,但是现实生活当中,贾宝玉过生日的故事,可能还发生在这之前,他挪用了当时人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说,贾元春原型原来的身份就是一个王妃,但是她所伺候的这个王,一旦成为东宫的储君,一旦真正接替了王位,这个王妃和皇妃,可不可以就是一个人呢?就像太妃和老太妃可以是一个人一样,当然就是同一个人。我想,我已经把这个逻辑给你理顺了。所以,虽然寻找贾元春的这个原型不是很容易,可是我们也还是获得了这么多的线索。


  那么贾元春跟着皇帝,就过了一段很美好的生活,但是好景不长,正像秦可卿可怕的预言一样,“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在乾隆元年、二年、三年,这三个美好的春天过去之后,在第四春的时候,就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现实中的曹家,这次是遭到了灭顶之灾,彻底毁灭。小说当中的贾家,最后也是彻底毁灭。因此我们就需要在下面继续探讨这样一个问题,就是如果贾元春的原型,果然是先在胤、弘皙身边,后到弘历身边,最后有幸成为弘历身边一个受宠的女子,那么小说为什么最后要写三个春天过去以后,在第四个春天她就悲惨地死去了呢?在生活当中发生了什么原型事件呢?现实当中这个女子,想必也是在乾隆四年的时候,悲惨地死去了。其实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五回中,关于贾元春的判词和《恨无常》曲里面,就对这个角色的命运有了一个非常完整的勾勒,有了非常明确的预言。但是红学界从来都对第五回里面,关于贾元春的判词和《恨无常》曲有争议。那么我在下一讲里面,就将向大家讲述我对贾元春这个艺术形象,对她在八十回以后的命运,所做出的我个人的一个探佚、推测。当然,同时也继续进行我们的贾元春原型探索之旅,请听我下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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