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游待仙沟
淅淅沥沥的小雨浸润着我的情愫，飘飘悠悠的烟云载满了我的思绪。少室山被无边的烟云遮掩，我的心灵也融进了这无边的烟云。
历史的沧桑常因岁月的流逝而无迹可寻，优美的传说却经常缭绕在人们的脑海。待仙沟，多么富有诗意的地方，也因为传说为人们所钟情。“天上竹林，地下少林”，竹林寺贪心的老和尚，想长生不老，得道成仙，让他的徒弟在千年何首乌变成的白胖小孩身上拴了一根红线，随后老和尚循着那红线走进山沟，挖出了千年何首乌。后来人们就称这条山沟为带线沟。可惜老和尚的徒弟们捉弄了他，偷吃了煮熟的何首乌，因怕受责备，就将汤汁浇在了竹林寺周围。这时奇迹出现了，竹林寺悠悠地升上天去。人间的竹林寺就这样没入了历史的烟云，而带线沟却因人们期待神仙的光临“音转”成了待仙沟。雨仍在下，云仍在飘，这雨，莫非就是那催竹林寺升天的何首乌汤所化？这云，莫非就是那托起竹林寺升天的祥云？正是这雨这云使我带着疑问，在阴雨霏霏中，走近了待仙沟。
烟云迷蒙中，待仙沟北侧的山崖若隐若现，倏忽间，我发现未被云雾遮掩的两处突出的山崖就像两个仙翁，好像在迎接远道而来的香客。
待仙沟口，墨绿而又青翠的柏林掩映着一座奇特的坟墓——义牛冢。据说当年建安阳宫时，有牛拉车，从砖窑场往工地运送砖瓦，往返无人驱赶，装满即行，卸完即返，工成后力竭而死，人们不忍食其肉而为之建冢。著名诗人、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李铁诚先生闻此轶事后，欣然提笔而作《黄牛冢记》以彰其苦辛，此文就刻在冢前的石碑上。游名区，读美文，闻奇事，观佳景，我的心情被缕缕雨丝过滤得澄明洁净。
安阳宫始建于清光绪末年，是浑然子吴援舟居嵩山二十余年才择就的仙居。吴仙人见此地背负青山，面对流水，右顾嵩峰，左襟紫霄，清幽闲雅，恍若仙境，于是开山劈基，在此修真养性。如今的安阳宫分为东西两个道院，西院为古式建筑，大门上有一副对联：“才分天地人，总属一理；教有儒释道，终归同途。”院内有一通《三教圣人图碑》，是嵩山三教荟萃、三教合一的又一例证。东院为近年所建，大门上的对联“嵩岳御峰蓬莱地，楼阁松柏仙洞天”，描绘了安阳宫的形胜。道院内香客众多，籍凭袅袅香烟，香客向神灵诉说着心曲，倾吐着愿望。虽是“修真忘却世间情，养性不知尘外事”的仙居，但因对烟雨迷蒙的向往，我又义无反顾地走出道院顺沟西上。
待仙沟山峰耸峙，林茂草盛，巨石林立。安阳宫对面的山峰，当地群众由低到高，依次称之为一架顶、二架顶、三架顶、四架顶。云雾笼罩着最高的四架顶，二架顶、三架顶却举目可见，两座山峰宛若一头雄狮，似向四架顶奔腾。岩缝间荆棘丛生，这便使山崖有了清晰的脉络。青山、绿树、白云、流水、奇石，组成了一幅天然的写意山水画，我不禁慨叹，“千金无须买画图”，古人的诗句再妙不过。水声淙淙，溪流的欢唱也感染了我，脱下鞋子，挽起裤腿，踩着溪底的细石，溯流而上。水至清则无鱼，诚哉，确实看不到一条鱼，可细雨如珍珠洒落在水面上，又似无数小鱼在欢游。一棵黄栌，生长在溪流边，碧绿的树叶清新耀眼。溪流边还有一簇鲜艳的花儿，不知是紫花地丁，还是红花榆木草，长长的茎，细长的叶，紫红的花，青枝绿叶红花，异彩纷呈，生机盎然，自然的造化是多么有趣。流水经过较大的石头时，飞流而下，形成了小小的瀑布，这样的瀑布，三五步就是一条。在这流瀑鸣溅之处，山岚回绕之地，我已与自然溶为一体，仿佛也变成了一颗雨滴。
水大流急，我只好沿小径前行。小径上的石头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走着走着，路也变成了小溪。不经意间往南一看，“迎霞峰”三个鲜红的大字映入眼帘，云雾从峰顶流淌下来，又缭绕在峰腰，迎霞峰显得愈加崔嵬了。没走几步，路北一巨石上赫然刻着“玉华峰”，原来四架顶就是玉华峰，峰顶被云雾裹得严严实实，玉华峰下半部，如刀削斧劈，只是山崖上有一道二尺来宽的墨痕，定睛一看，墨痕上水流奔涌，宛然是一道墨瀑，揪着草，踩着光滑的岩石上去一看，瀑下有潭，长约一丈，宽不过五尺，潭水泛青，与山涧溪水不可同日而语。回到正路时，又被訇鸣的溪水所吸引。拨开草丛，走近溪边，真正的瀑布呈现在眼前，瀑布分三股冲下，水面上便腾起了一朵朵白莲花。我快步走到瀑布上方，只见三块巨石围成了一个小潭，潭底亦为石质，汤汤大水从上面飞下，被前面的巨石挡住去路，水从旁边挤出，在巨石上曲弯漫流，“曲水流觞”一词从我脑海中跃出，今日若携友前来，围坐水边，置酒杯于水上，分韵赋诗，那该是何等高雅。“白云山间游，清溪石上流，足下腾飞瀑，物我两相诱。”摇头晃脑之际，忽见北边灰白的巨石正中有一突起的土黄圆球，正在疑惑，有一蚂蜂飞出，方知是一蜂窝，巨石正下显然有石块供人坐下休息，但蜂蛰的滋味却不敢领教，只好回转正路。
雨越下越紧，就想到字石处躲避。快走几步，看到一巨石，下部有石庵可以躲雨，便折身进去，四顾没有题字，便知不是字石。雨扯天扯地地下起来了，如朱自清先生笔下的牛毛、花针，织成了一道雨幕。石庵外沿开始往下滴水，渐而形成了一道水帘。万没想到的是水帘洞内也下起了雨，本可容纳五六人的地方，我竟找不到立足之地。雨水本应顺巨石外沿下落，而却从东面侵入，雨水像条条小蛇在石庵上部爬行，无法前行时，便凝成水珠落下，我只好蜷缩一隅。虽隔着水帘，外面的世界倒也精彩：柳树、槲树、黄栌、柞树竞展风姿，树叶和着我心跳的节拍，在雨珠的敲打下不断舞动。雨声、流水声、虫鸣声，所闻尽是天籁；虽满目青翠，颜色却极有层次，墨绿、青绿、碧绿、微黄，所见皆是生机。孤身一人，却没有丝毫孤独，没有丝毫人生浮萍的感叹。烟雨迷蒙中，一切倒显得空灵澄澈，质朴安详。这雨最好，洗去了人世的红尘和喧嚣，也洗去了我心中的荣辱和烦恼。
雨停了，我又健步前行。密林掩映中隐约有一石门，走近一看，东边的就是字石。因石上刻有“庚戍九月刑州傅梅再过此，长洲戚伯坚同游”，当地人称之为“字石”。字石往南过分水岭就是莲花寺，泥泞路滑，留待以后游玩。返程中，蝉声引路，蝶儿陪伴，黑蝙蝠也不甘寂寞，翻飞着指点归路。悠悠的我，已记不完全高一麟的诗《待仙峡》了，只记得后两句是“真仙何处觅，落日走寒烟”，云雾未散，落日难见，但烟雨中畅游待仙沟，领略到云铺深壑、雾掩危崖，领略到飞瀑流泉、天成琴韵，洗礼了心灵，陶冶了情趣，已足够矣。
（2003年10月）
重登摘星楼
从前总认为少室山主峰是紫霄峰，当地群众也认为她最高，大概晚上在峰顶可以摘到星星，因此就称她为摘星楼。2000年，由刘家门（门内有外字）老刘带路，我登上了一次，山顶一块巨石上还刻着“中原第一峰，1512米”的字样，当时我就激动得爬在地上感谢上苍。后来，我才分清了连天峰和紫霄峰的位置。但在市区，人们看不到连天峰，能看到的最高峰仍然是紫霄峰——摘星楼。每当清晨，在登封市区北部西望少室山，摘星楼就像如来佛端坐在莲花之上，眉眼清晰可辨，不时地撩拔着我的游兴，再加上杜鹃花的诱惑，重登摘星楼的愿望愈发强烈了。
麦收前夕，我和山友们约定攀登摘星楼。坐公交车到西十里铺下车，从待仙沟进了山。行至待仙沟最深处的开阔地，在歧路处，我辨识着上山的路径，记得老刘说过只要看到北面山脊处的狮子石北拐即可。顺小溪向西走不足百米，就看到了狮子石，它头东尾西，似乎刚从摘星楼上下来，仍呈奔跑的姿态，仿佛要一下子跳上四架顶似的。我们便顺路钻进北侧的密林之中，谁知在枯叶覆盖的山路上没走多远，就找不到路了。在树林中上行下跳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了一条山沟的尽头，看到巨石悬空，猛然忆起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楼门，是攀登摘星楼的必经之路。
楼门是几块巨大的岩石从山上滚下来时夹在山沟之上形成的，因从岩石间的缝隙可以上到摘星楼，当地群众就形象地称之为楼门。你看，一石悬空，形成自然山洞，洞高约三丈，深约一丈，宽不过两丈，我猜测这可能就是古书上所说的柏厦。洞内东部也有一条可以上下的缝隙，称为小门，胆小的人才走此门的。楼门是攀登摘星楼的第一关，上不去就要拨马而回了。抠着陡峭洞壁上的石棱，像壁虎似的身子紧紧贴在山崖上，手抠紧上边的石棱，脚踩稳下边的石棱，一步一挪地攀上去，坐在悬空的巨石之上，一边喘着气往下看，一边感叹真不知是怎么上来的。想想当年老刘几下子就上来了，自愧弗如之时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有些城市人一提到山里人，就是“脏、憨、黑”三个字，可一上山，那种先祖给他们留下的优越感便一扫而空。人啊，不能太过高傲，不然也要像这巨石一样从山顶上坠落下来而横在半空呢。
离开楼门往上走时，飘起了雨星，同伴们要打退堂鼓，我说雨天有雨天的风景，大不了回去吃两片感冒药。看到他们面有难色，我说如果到长虫爬时还下着小雨，我们就回去。在我的据理力争下，借助着树木的力量，终于一步一趔趄地登上了崖顶。我们站在崖顶朝东观望，太阳峰、少阳峰像两个将军守护着少室山，太室山大部分被云雾遮住了，只有浮丘峰、万岁峰还偶露峥嵘。往下一看，楼门西侧有一块大石头，像只猴子蹲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我们，好像在鼓励我们继续攀登。这时，小雨也停止了，太阳也出来了，我们就沿着岭脊西行。
在山脚下，人们把摘星楼叫做楼尖，一直到楼尖，都是在这宽不足两丈的岭脊上拐来绕去。岭脊上不时出现悬崖峭壁、嶙峋巨石，阻挡人们的去路。在岭脊北沿悬崖边绕行不久，就来到了一处峭壁，倾斜度在六十度以上，这就是攀登摘星楼的第二个关口——长虫爬。这个名字的由来缘于它的形状，峭壁上有条弯弯曲曲的裂缝，像一条蛇，登封人称蛇为“长虫”，因而得名。刚下过小雨，石壁上有点润湿，要过长虫爬，还真得有点蛇行功不可。你看，明智同志身子紧贴在石壁上，手抓着生长于石缝中的荆条，脚蹬着石缝，时而依靠肚皮的力量，时而依靠膝盖的力量，在我和王老师的帮助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过这两丈多高的长虫爬。
过了长虫爬，又在岭脊南侧的悬崖边绕行，我还不时张望，寻找杜鹃花。南侧没有，北侧没有，只有几只鸟儿在山谷中欢快地鸣叫着。巨石引导着我们绕来绕去，忽南忽北，令人理不清头绪。再次绕到岭脊北侧时，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渊，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挡在了窄窄的小路中间。石头和峭壁间有条裂缝，回想上次老刘的示范，我说脸朝南，肚子紧贴石头，扳住石头南沿，踩住石头下部边沿，在我的指点下，王老师和明智相继翻越过去。王老师说，这是吸肚石，我说这是鹞子大转身。议论中，我们来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巨石上，就坐在上边稍事休息。天还未放晴，莲花寺和去三皇寨的旅游公路依稀可见，西面从摘星楼拖下来的岭脊南沿有几块极有特点的石头，最上边的就是鸡子石，接下来的分别像老鼠、狐狸，最下面的像老虎，昂着头，嘴朝上，像在怒吼，又像要张口吞天。而吸引我注意力的是北边的山景，檀香峰西侧的那块石头，像猴子下山，又像鸟儿啄食。妙不可言的是整个大寨的山体，东部岩石是向斜褶曲，西部岩石呈层状结构，仿佛一对连体姐妹。更令人惊异的是上下岩石的颜色还不一样，上部呈赭红色，下部呈灰白色，上部赭红色也不过五米多厚，蜿蜒西去，极像一条红色的长龙，而最西面的紫盖峰就是昂起的龙头。
从楼门算起，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经过休息，体力得到了恢复，就继续前行。走下看台，蓦然回首，便发现一丛亮丽的鲜红色，“杜鹃花开了，”我们兴奋地叫喊着。因地势险恶，无法靠近，只有望花兴叹。走了一会儿，前方树林中又发现一丛鲜艳奇眸的杜鹃花，她们冷静而热烈地燃烧着，释放着少室山的豪情，迎接我们的到来。再往上走，海拔越来越高，杜鹃花愈来愈少。我们来得早了点，杜鹃花还没有来得及激情盛开，还没有把这狭窄的岭脊装扮得红霞翻涌。“天上丹霞落，少室杜鹃红”的绚丽景象就这样与我们擦肩而过了。
顺着岭脊，继续在树林中穿行，满目葱翠的绿色密密匝匝地包围我们，稀释着我们遗憾，消融着我们的疲劳。山榆、栗树、橡树，更有那叫不出名的杂树和灌木，它们以主人的姿态，擎起蓝天，撑起山形，构架着少室山雄伟险峭的境界，一边呵护着林中的小鸟，一边接受着我们的检阅。在树木的呵护和关爱中，我们来到了鸡子石旁。过去鸡子石，就是人们所说的楼脖子，这时，摘星楼就触目可及了。再攀登十几丈，就可以站在上面摘星星了。
记得第一次来时，带路的老刘在楼脖休息，让我一人登楼。面对悬崖峭壁，我揪树抠岩，最后在裸露的岩石中找到了一条石缝，才得以成功冲顶。这一次，我仍心有余悸，大家仔细观察后，发现紫霄峰正面树林茂密，树间距不过一丈，可以攀树登顶。幸而前方没再出现绝壁，虽费了一番周折，但我们终于登上了摘星楼。
登上峰顶，稍事歇息，就去寻找那块写有“中原第一峰”的大石头。可能是认定紫霄峰并非少室山主峰后，人们忽略了这几个字，找到后才发现石头上红漆斑驳，字迹已然脱落。四望群峰，紫霄峰可以说奇崛孤峭，北隔玉皇沟和大寨相望，西边的连天峰足不可及，南面山下一览无余，少洛高速和往三皇寨去的旅游公路像两条玉带，一直一曲，一静一动。村庄像一块块绿色的粘贴画镶嵌在大地上，又如仙女在黄色的绫缎上织出的朵朵绿花。
正在欣赏，晴空倏变，浓云从西边翻滚而来，一会儿工夫，西边的天空就雾海茫茫了，连天峰、翠华峰、紫盖峰等就被浓雾消融了。云雾慢慢从树枝缝间侵袭过来，此时我们有飘然若仙的感觉。身居摘星楼，手抓一把润湿的雾气，指尖上便流过“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诗意。我们静坐在这仙境中，让时间无声无息地溶化在这诗意中。直至“人类的渺小，生命的脆弱，成功的喜悦，失意的幽怨”被云雾缭绕成虚无的乌有，才想起下山。
返程途中，我不断回望云雾中的群峰和远山，从杜鹃的花蕊中寻找着感觉，不由得把自己托付给了这灵动的大山。
（2003年5月）
连天峰游记
嵩山主体分为太室山和少室山两大部分，太室山最高峰为峻极峰，海拔1494米；少室山最高峰为连天峰，海拔1512.8米。峻极峰人所共知，连天峰很多人可能闻所未闻，即令是听说过，也难知其详：是哪一个峰，峰高多少米，走哪一条路可以上去。我一直想，不登连天峰，就愧对嵩山，就不能算作纯正的嵩山人，因此我早就梦想、盼望着攀登连天峰。也有过几次冲顶的失败，不是不知道路径，就是时间不充足，还有一次是遇到了微雨，越是这样，越是心里憋着一股劲，那种盼望就越热烈，就越绵长。
又得浮生一日闲，就打电话约上山友老刘、老许，备足干粮和饮水，携带着登山工具从擂台沟进了山，手脚并用地翻过了三四个山峰，终于登上了翠华峰顶。坐在突出的岩石上，隔沟观望连天峰，如鹤立鸡群，耸入云端，隐约有一条岭脊拖下来，而两侧又都是悬崖绝壁，令人不寒而栗。山半腰有三块巨石，像三柄剑直插云霄，再一细看又像三个身着古代官服的人拱手而立，可能就是“天官下山迎金宣”的奇景啦。据说金朝末年，金宣宗败退登封，在少室山上安营扎寨，感动了天神，就派三位天官下山迎接金宣宗。可是今天这三位天官却故意为难我们，设置了三道难以逾越的障碍。临阵退却，不是我们的行事作风，硬着头皮上，又确实令人生畏。别无它途，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不到长城非好汉，不登连天非英雄。”我们相互鼓励着，绕到翠华峰南边深崖下的密林中，搜寻着通往岭脊的路径。
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在密林间绕来绕去，突然不到二尺宽的岭脊上出现了一道断崖，那断崖近乎直立，我们仔细观察后发现崖上有一些石缝、石棱，还有一些草丛、荆条，可供抠抓。天无绝人之路，可这是逼着我们“蹬鼻子上脸”呀。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就一手紧抠着岩缝，一手抓着石棱，双脚艰难地寻找着落脚点，一点一点往上挪，有时一手捞住树枝，一手插进草根，觉得脚蹬牢固了，再往上移动，就这样紧贴着岩石，硬凭着爬墙功上去了。把背包用绳子拔上来，再给老许指点着手该往哪里抓，终于他也满头大汗地上来了。这时我们才深深理解了老人们常说的“艰难百余”的含义。喘一口气，继续前行，不到一百米，又有狰狞的大石挡路，这是第一个“天官”吧，惹不起躲得起，就只好绕到西边树林里，谁知没走多远，第二个“天官”又横枪跃马挡住了去路，于是又绕到南边，蹬着树枝，抓着岩石闯了过来。往两边一瞅，老天爷，都是万丈深渊，我们顿感如履薄冰。往上看，张牙舞爪的两面巨崖间只有一条直立的石丫，没有可抓之物帮助，我们也不再分辨哪边是第三个天官，只是专心致志地寻找可走之处。没有过不了的火焰山，虽说北面巨崖如刀劈斧削，但是下有巨石、小树，于是我们就扳住小树攀上巨石，一个鹞子翻身，又看到了一道崖缝，就从这缝隙间挤了过来，以前不知道嵩山岭上为什么有“挤掉胎”一说，现在终于明白了，胖人还真挤不过来呢。又下到了树林里，“前面那块石头上有字”，老刘一声呼喊，我们急忙奔过去一看，“连天峰”，原来是登封市前任书法家协会主席孙炎斌先生所书。此时我们稍感惭愧，这么陡峭的地方石匠都刻上了峰名，在翠华峰上我们却视如虎狼挡道，寸步难行；看来阻碍我们登攀的、发现的、创造的，大多是我们心理上的障碍和悬崖。人生漫漫，前面的路途很长，还会有很多艰难险阻，需要我们不断地挑战自己，战胜自己。
这三个鲜红的大字也使我们倍感精神振奋。一鼓作气，登上了峰顶，东南一块石头上，写有“中原第一，1514.8米”两行红字。坐在石头上休息，我又是骄傲又是担心，骄傲的是我们居然登上了这摩天极顶，担心的是下山怎么办，不过我们决不会像韩愈那样大哭。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先观赏这连天峰的美景吧。峰顶面积不大，茂密的树林，横躺的巨石，石头上苔藓丛生，黑的，黄的、铁红色的，还有青绿色的，色彩斑澜。一块石头就是一幅天然水墨画，黄的是菊花，黑是的墨牡丹，铁红色的仿佛梅花，青绿色的宛如晒干的艾叶。正在欣赏这大自然的杰作，一抬眼，前面地上有一点红，走过去拾起来一看，真是稀罕的东西，外形像细长的红辣椒，但是表面上分明又是玉米粒似的。“快看，红玉米。”老许一看：“不要动，那就是老百姓说的红蜀黍，有剧毒。”我吓得一伸舌头，可不，上次在梯子沟一位老药农曾对我说过，山上的红蜀黍不要乱动，附近农民没钱买农药了，就把它碾碎拌上水当农药用呢。周围散落的红蜀黍也不少，这种剧毒的东西却有这么好看的外表，真是匪夷所思，看来这世间“披着羊皮的狼”不是少数，我们一定要经得住物欲的诱惑，要避免遭受“糖衣炮弹”的袭击。再细看四周，东边白道峰的山岭像一条巨蛇匍匐在那里，东北翠华峰顶像一只雄鹰展翅欲飞，北面白鹿峰、望洛峰、紫盖峰上郁郁葱葱，几棵苍翠的松树引人入胜，响沟里的卓剑峰像一把宝剑直刺青天，西边香炉峰巍然屹立，石城峰像一座城堡，西南当阳山像一个道士半躺着，南面宝柱峰如擎天柱直插云霄。站在连天峰顶，我们勿需骑上白鹤，就可“下看三十六峰青”了。这种美妙享受，这等陶然心情，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忽地想起岑参《自潘陵尖还少室居止秋夕凭眺》中的句子：“久与人群疏，转爱丘壑中。心淡水木会，兴幽鱼鸟通。稀微了自释，出上乃不同。况本无宦情，誓将依道风。”这般恬淡的意境，心有灵犀一点通，此时此刻我们真是“胜惬只自知，佳趣为谁浓”。
正准备下山，北边的万仞绝壁又扑面而来，那又是何等景象啊：紫盖峰上面岩石呈紫红色，岩层是横向的，下面岩石呈苍白色，岩层直立，如此泾渭分明，下面的岩石两边稍向外曲，分明是谁把一束茅草从中间捆住，紫盖峰宛然一只火炬在我们面前跳跃着；白鹿峰、望洛峰岩层也如此分明，只不过下面苍白色的岩石呈六十度角向东北倾斜，而上层的紫红色岩石像一团燃烧的篝火。奇景天成，美妙无比，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诗圣杜甫如果在此，也要高歌“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了。
“太室如龙眠，少室似凤舞。”高耸云天的少室山给了人们太多的遐想，古往今来，文人学士们歌咏的很多，但大多都是遥观少室的遐想。惟有徐霞客不辞艰辛，千里迢迢而来，无所畏惧地带着干粮在大雪纷飞中上了少室山，登上了大寨顶。而我们却登上了少室“凤”顶，目睹了徐霞客渴盼的美景，心满意足之余，原路返程。
（2002年10月）
秋登太阳峰
菊花催开了山山岭岭，煦风送来了阵阵芳香，在一个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日子，我和友人又一次走进了嵩山，去登攀如刀劈斧削的太阳峰，体验探险的乐趣。
巍峨的太阳峰，像一擎天的石柱，屹立在御寨山主峰东面，和御寨山主峰西面的石笋峰遥相呼应。太阳峰，当地人称为阳光山，也有人称为岘王山，是嵩山七十二峰之一，位于玉皇峡口北侧。远望太阳峰，真是童山濯濯。途中见到一簇簇山菊盛开，待到太阳峰下，菊花更是漫山遍野，黄灿灿的，煞是可爱。
循着放羊人的足迹登山，在这远离尘嚣的山上，头顶丽日，脚伴山菊，嗅着阵阵菊香，吟咏着陶彭泽的“采菊东篱下”，仿佛已超凡脱俗。一路尽是裸露的岩石，正是这鲜黄的山菊给太阳峰增添了些许生机。
山路崎岖，不觉已气喘吁吁，我们坐在石头上休息。山下，那几棵柿树挂满了灯笼似的柿子，红彤彤的，令人赏心悦目。南面少阳峰上，丛丛红叶在阳光照射下分外耀眼。北面的山岭，更是别具一格，山麓的岩石是微微的铁红色砂岩，和少林水库附近的丹砂峰岩石颜色相近，而上部的岩石则是白色的石英岩，联想到嵩山三大造山运动遗迹的分布，我才恍然大悟，这不正是中岳运动的遗迹吗？以前仅知中岳运动遗迹以少林水库附近最为典型，但还从未见到过中岳运动的不整合界面，今天登太阳峰见到如此清晰的不整合界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山势越来越陡峭了，路已不见，我们只得边观察边登攀。
太阳峰似乎存心要给我们一点脸色，非让我们领教一下什么是悬崖绝壁不可，不大一会儿，就无路可走了。正面登山已不可能，我们只好小心翼翼地绕到山峰北侧。脚下就是深渊，稍不留神，就有粉身碎骨的危险。但登上太阳峰的愿望已在心中发酵了很长时间，再说在我们登山史上还没有折马而回的经历，于是就在“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的鼓励下，贸然前行。我们抠着岩缝，揪着荆条根部，有时甚至手指插进草丛，好不容易才登上了一处平台，看到峰北侧有一突出的岩石极像一只黑熊靠岩而立，不知是迎接我们，还是要吓阻我们。引颈仔细察看，发现只有一处借助绳索可以继续向上攀登，但是又不知道上去后结果如何。“生命诚宝贵，冒险不可取”，再次寻路无果，才知道那黑熊的厉害，便决定原路返回。阴沟里翻船，不服输的我心有不甘，边退边回首观望南边的峭壁。苍天不负苦心人，我还是发现了一处石缝，石缝间有两丛山菊，估量着岩高和岩距，估量着山势和山崖顶部的树距，我们决定冒险。身体死死贴着岩壁，眼睛紧紧盯着上方，手指牢牢抠着岩缝，经过千辛万难，终于攀了上去。坐在石头上往下看，不由胆颤心惊，简直不知道是怎样上来的。想再原路下去已是万万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在茂密的荆棘丛中穿行。荆棘丛中，还不时出现丛丛黄菊，比半山腰的更鲜润舒展。荆棘既扎手又碍眼，还总是挂住衣服，这时，再学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就显得太过迂腐，只得“摧眉折腰事自然”了。就这样，猫着腰，不时还用手挡着前额，又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奋斗，最终登上了太阳峰顶。
峰顶树木茂盛，出乎人们意料，“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苏东坡所言极为精辟。登太阳峰，看到了中岳运动的不整合界面，是一大收获；历经危险和艰辛而成功登顶，是一大幸福。坐在峰顶的大石头上，欣赏石畔娇艳的菊花，更是一种享受。这山菊没有春日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夏天荷花的典雅清新，也没有岁寒三友的令名，但她却有自己的傲骨和气度，你看，她把根深深地扎进岩石间的土缝之中，以她野性的勇敢享受着阳光的滋养，释放着她的美丽和芬芳。这怡人的山菊，她的幽香令我神清气爽。这怡人的山菊，使我思绪悠长。她本来在这宁静的太阳峰上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地生长，我们却打扰了她，而她不仅不怪罪我们，还给我们指明了登山途径，给予了我们登山的勇气和力量，还赐给了我们登上绝顶的喜悦。看着这山菊，我才理解英国那位探险家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后为什么要虔诚地跪在地上感谢大自然。看着这山菊，我才深深体悟到人们不应该总想着改造自然，更应该敬畏自然，感谢自然。
（2003年11月）
五龙潭游记
夜间翻阅画册《龙出少林》，始知少林寺附近有五龙潭，不由惊诧嵩山潭多了。八龙潭、九龙潭、黑龙潭，潭潭诱人，潭潭有典，五龙潭也应招人怜爱吧。
勃勃游兴催促着我们前往少林寺，一下车便直奔五龙潭。少林古刹，禅宗祖庭，武术胜地，五乳峰屏蔽于后，旗鼓剑印钟五峰罗列于前，少溪河从门前潺潺流过，确是一方宝地。
碧波荡漾的五龙潭招引着我们，我的心中已没有少林了，也无暇顾及“深山藏古寺，碧溪锁少林”的美景了。一走进龙潭沟口，便觉出这幽美的自然风景的可爱，左边王指山西侧有一石酷似一只下山虎，跳跃着欢迎我们的到来。顺着林间小径前行不足三百米，一座石门映入眼帘，石门下是汪汪一碧的潭水。这潭像一只海蚌，又像一把撑开的扇子，潭水缥碧，清澈见底，潭底碎石历历在目。几只蜻蜓在空中飞来飞去，时而俯冲一下，掠水而过，这便是“蜻蜓点水”了，只这轻轻一点，水面上便起了涟漪，一圈一圈向四周荡漾开去。这里已是群山环绕，已看不到沟口了，四面山崖负势竞上，各自展示着自己的风姿。
看到西边悬崖上有脚印，我们便抠着石缝，揪着草根，抓住树梢，目不旁瞬，小心翼翼地攀援而上。上至崖巅，低头一看，又有一潭，略成圆形，宛如一面镜子，四周石壁光滑，又像一只石臼，南面来水飞流直下，浪花飞溅，落在潭里，如珍珠翻滚。潭南又有两个小潭，呈葫芦状，可惜不可近前。沿着崖边蜿蜒前行，忽见有石阶通到潭边，顺阶而下，涉水而过，坐在潭水东边。这个潭比前面的潭都大，全石以为底，潭中五颜六色的小石头在阳光的直射下熠熠闪光。小蝌蚪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旁若无人，双手捧住放在水里，一会儿就有蝌蚪游入掌心，慢慢捧离水面，小蝌蚪丝毫没有惧怕意，用小尾巴轻轻甩打着掌心，痒痒的，一想到这里是佛门圣地，便将蝌蚪放入水中，使之得其所哉。此情此景，我不禁吟咏柳宗元《小石潭记》：“……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叔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细观此潭，恋恋不舍，猛然发现这潭极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头北尾南，头部小潭西侧有一丛水草，宛如孔雀头上的羽毛。
拾级而上，复沿崖边南行，只见一巨石卧在路上，侧身贴石而过，转望此石，很像一只青蛙蹲在那里，张嘴伸舌，舌头侧向南边，仿佛欲吞食飞虫；又像一石狮，摇头伸舌，故做吓人的样子。石下两丈处也有一潭，深不可测，状如羊头，羊角细直，脸部略窄，潭水碧绿，如一块布平铺在那里，天上白云倒映在潭中，这布便有暗花了。潭北有三个圆形小潭，穿成一串，像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坐在大石头上，三面风景尽可饱览。王指山像一把宝剑，剑锋直指大寨，剑身上郁郁葱葱，树林茂密，阳光照射在树叶上，分外耀眼，看久了，树上像开满了白花，我们恍若进入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境地。猛一抬头，对面山崖上隐约有“罗汉峰”三个红字，王指山上怎么看也找不到“罗汉“，极力搜寻，山顶裸露处似有一处石墙，再一细看，也像几个罗汉并肩而立，只可意会，难以描绘，真是“心中有罗汉，看石如罗汉；心中无罗汉，石头亦石头。”不经意间，又发现王指山上的岩层颜色不一，上边岩层呈赭红色，下边岩层呈白色，泾渭分明呢。想起登峻极峰路上的嵩阳运动遗迹，这大概也是地质运动的遗迹吧，这样的岩层分布和大寨顶部一样呢。
回望龙潭沟口，那下山虎变成了上山虎，它回头西望，仿佛在寻找嵩杨索道和少林索道缆车中的游客。上山虎东边石壁上，有一突出的岩石，极似一菩萨头像，鼻眼分明，脸部不甚丰满，发髻上盘，和寺内菩萨塑像的一样，发髻上的螺髻清晰可见，大自然鬼斧神工，令人赞叹不已。南面的大寨顶平如案，自得其乐的沐浴在阳光下；西边就是钵盂锋，是二祖慧可养臂伤的地方。为解决二祖和其徒的吃水问题，初祖达摩用锡杖在地上先后扎了苦辣酸甜四眼井，最后随手将锡杖抛向东沟，只见那锡杖筋斗连连，“咚咚咚”，竟在山沟巨石上砸出几个深坑来，积水为潭，据说这就是五龙潭的由来。传说终归是传说，水滴石穿，这显然是大寨之水的杰作，大自然的威力使人叹为观止。
“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遗憾的是我们没携酒而来，不然“披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倒更相枕而卧，卧而梦，意有所极，梦亦同趣”，那该是何等惬意，何等洒脱。难怪明代诗人李宪能到此，写出了“歇脚山堂一壶酒，暮凉闲对两峰秋”千古佳句。在依依不舍的返程中，我们不禁又惊诧于五龙潭的清澈和幽美了。
（2002年10月）
五乳峰游记
五乳峰以一种嵯峨凝固成一首诗，掀开了少林寺历史的篇章。她既是少林寺的屏障，又是少林寺的灵源。跋陀翻过轩辕关，站在五乳峰上，选中峰下这片清幽之地，开辟了少林寺这个佛教道场；达摩从洛阳走来，坐在五乳峰上的一个山洞里，面壁九年，使禅宗从少林走向了全国，走向了世界。他们是怀着弘扬佛法的雄心壮志来的，而我是怀着复杂而又挑剔的心情来的。
从少林寺西侧的甘露台出发，沿着行夏和尚铺砌的石板路上山。路旁裸露着根部的皂角树和柏树向我诉说着它们的不幸，诉说着人们金钱驱动下的浮躁；石碾盘磨眼里游人插的鲜花向我讲述着生命的绚丽，讲述着受到游人怜爱的悲哀。不时看到散落在山坡上的古塔，有的师徒相依，有的三五成群，有的茕茕一身，和塔林里的喧闹不同，它们无奈地守望着屡衰屡兴的少林寺，冷眼观望着前来朝拜佛祖的芸芸众生。
初祖庵山门前有数棵高大的柏树和榆树，为她遮挡着风风雨雨，为她迎来送往着香客和游客。庵内的六祖手植柏，从广东至此已一千多年了，依然焕发着无限生机，它斑驳的树影诉述着历尽艰辛的虔诚。它因风吹来时柏叶互擦，声如鸟鸣，故又得名鸟柏，这不知是僧尼的附会，还是佛祖的灵籁？初祖庵内建于宣和年间的大殿，是河南省现存最古老的木结构建筑，以其建筑年代的悠久和建筑风格的独特而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支撑大殿的十几根雕刻精美的石柱，达摩塑像基座四周技艺精湛的石刻，都告诉我们宋代少林寺的兴盛：能够如此大规模的翻修，能请来技艺如此高超的能工巧匠，没有充裕的财力做后盾，没有德高望重的僧人做住持，这些谈何容易。殿内墙壁上绘有佛教西天二十八祖的画像，殿后有黄庭坚书写的“祖源谛本”碑，这些画像和碑刻体现出了佛教衣钵相传的特质。清朝时有人为当时的登封知县张朝瑞在庵内修建了祠堂，而今仅存的两通碑刻被置放于非常不显眼的角落。初祖达摩移居到了少林寺，这里遂成为其女信徒们修行的地方，小小县令哪里有资格在这里长期驻足？佛祖需要的是信仰，而不是谄媚。
石块叠砌的风水塔横在半路上，你可能会镇住少林寺的风水不再流转，可是却不能阻挡游人勇往直前的脚步。从石缝中汲取营养的榆树，刚好生长了十二条枝干，是象征十二生肖，还是象征十二地支、十二个月份，其顽强的生命力引发了人们无限遐想，成为人们登山途中的谈资，也给人们攀登五乳峰、瞻仰达摩洞提供了不竭的动力。山路弯弯，秋风习习，边喘气边挥汗，在傲然绽放的黄菊和绚丽耀眼的红叶的陪同下，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达摩洞前。明代万历年间建的石牌坊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给我们讲述达摩九年面壁的故事。达摩在洞中坐禅，黄龙知趣地遁迹远去，鸟儿却在其肩上结巢考验他的定力。九年过去了，达摩的身影竟印入了对面的洞壁，后人欣喜地凿下运回初祖庵、少林寺中顶礼膜拜。虽是天方夜谭，但人们却从不同角度津津有味地复述着它的神奇。世上事不必过于认真，人这种动物最善于创造偶像，最需要自我安慰，因为迷幻自己的同时也折服了同类。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人们仍然需要精神家园。因此凡事还是从积极的一面加以思考和利用为佳，你看周恩来就以“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来明志。“无生无灭，无今无古”，达摩普度众生共奔极乐世界的理想是美好的，其坚韧不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是可敬的。
五乳峰上，达摩面对少室山继续禅定。他疑惑而无奈地俯视着川流不息的人们，眼中流露出些许期待。他不理解人们为什么总是来去匆匆游踪不定，不理解人们为什么总是心照不宣一团和气，不理解人们为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众生平等，可为什么有的僧人死后葬在塔林，有的却葬在野外呢？为什么有的六根清净，有的却罪孽深重呢？可为什么有的脑肥肠满，有的却食不裹腹呢？有的居住华屋高厦，有的却无立锥之地呢？不能度人，总要自度吧，人们为什么看轻了七级浮屠呢？是歪嘴和尚把经念歪了，还是撞钟的和尚根本就没把钟撞响？是观音菩萨的甘露水没洒到地上，还是佛祖近来不大发慈悲了？达摩可能永远也参不透这其中的玄机了，就像他说不清楚自己灭度的原因，说不清楚一苇渡江、精魂入石、只履西归的可信度一样。而我们能说些什么呢，指手画脚是要贻笑大方的。
（2003年10月）
玉皇沟游记
玉皇沟是少室山东侧三峡中最长的峡谷，也是没有开发的峡谷，早闻风景优美，还有一个水帘洞，一直没有闲暇前往。刚过中秋，在一个薄阴的周日，我便迫不及待地去玉皇沟游玩。
玉皇沟口被浓密的杨树林遮掩，笔直的白杨树，淙淙的流水，悠闲自得的羊群，我恍若走进了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走出树林，两座耸入云天的山峰突兀而来，像两个威严的守门将军，当地人称北边的山峰为岘王山，称南边的山峰为蜡烛山，皆因形似而得名。蜡烛山麓郁郁葱葱，岘王山麓光秃秃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岘王山上裸露的岩石上有道道墨痕，仔细一看，方知是水流浸染所致，那道道墨痕汇集在一起，竟形成了一道飞泉，正在欣赏小巧玲珑的瀑布，“太阳峰”三个大字飞入眼中，原来岘王山就是太阳峰。经过两座小桥，转过一道山岭，映入眼帘的便是玉皇庙，小桥，流水，古庙，真是一个迷人的所在。读石碑才知，玉皇庙初建于唐代，历史悠久着呢。
过了玉皇庙，溪流北岸有一道红石崖，石崖中间深陷进去，形成一道石庵，看上去不宽，比杭州灵隐寺附近的济公床要窄。据在沟中采荆棘的人们说，玉皇爷原先在这里修行，修盖了玉皇庙后，人们就称这里为玉皇爷老家。我非常佩服古人的想象力，任何事物都能给出一种解释，给它一个归宿。踏着乱石，伴着流水前行，南侧近水的石壁上刻有“少阳峰”三字，这就是蜡烛山的学名了。坐在大石头上，仰望两边的山崖，北边较为平直，如刀劈斧削，有森严壁垒之象；南侧杂树丛生，生机盎然；回望太室山，如一道屏障，依稀还可以分辨出浮丘峰、遇圣峰、万岁峰。正西的山峡是天门涧，她刚好把大寨和小寨分开，可我今天的目标上水帘洞，于是便穿过荆棘花丛朝西南而去。
沿溪而上，东边山崖直立，石缝参差大致呈方块状，宛如古代将士的铁甲。西侧山崖顶端有两石奇异，一石如菩萨，一石如猴子，可能是猴子太过淘气，快摔下深崖了，菩萨伸手救援，一手紧紧抓住猴子。遥望狮子石，因为已非在待仙沟的角度，看起来倒像是一辆坦克，狮子尾巴仿佛是长长的炮筒。树林愈来愈茂密，高耸的山峰，泠泠的飞泉，苍翠的梓树，悬挂的藤蔓，鲜红的“辣椒玉米”，使人如入仙境。太阳峰不见了，太室山也被少阳峰挡住了，两侧山崖紧逼，走进了真正的一线天。
走得有点累了，水帘洞也没有踪影，大山的空寂使我有了些许后怕，一抬眼，一颗奇特的树映入眼帘，本应笔直的树干，中间却绕了一个足可以放下足球的圆圈，又向上生长成参天巨树，树犹如此顽强，人何遇险却步，那是典型的懦夫，为君子所不齿也。想起徐霞客游历天下的故事，我又有了无穷的力量，便鼓足勇气继续前行。玉皇沟仿佛要考验一下我的意志，不断有大石挡道，而其中一石尤大，几乎要挡住去路，费尽心力从北侧攀援而上后，就又不断在石头上跳行，石头上长满了绿苔，异常光滑，正在寻思“苔痕上石绿，水声入耳鸣”，又有巨石截断了峡谷，两块巨石中间有瀑呈倒人字形，和少林寺梯子沟人字瀑相反，但却各得其妙，都令人生出无限遐思。从瀑北侧艰难的攀登上去，没走几步，水却和我捉起了迷藏，一下子销声匿迹了。在树林里绕来绕去，每挪一步，就是一个高度，正津津有味地体会着步步登高，却又见瀑布从乱石缝中挤出，跳跃而下。
山谷愈来愈狭窄了，“崩轰”作响的水声召唤着我奋力而前行。走不多远，路完全断了，而瀑布却热情地向我频频招手。正面就是水帘洞了，原来有四块巨石夹在两崖之间，形成上下两洞，洞并不深邃，有泉水从上面洞中涌出，正上方一瀑飞流直下，轰鸣着奔向山涧。南边山崖上也有一瀑布飞下，但她却温柔得多，瀑流经过岩石的棱角时，跳跃而下，便飞花碎玉般乱溅着了。这两条瀑布，一刚一柔，一劲歌一曼舞，一少林一太极，阳刚和柔美，力士和少女，激情和浪漫，粗犷和细心，在这里和谐共存，令人惊叹。坐在瀑前，望着这雄浑壮丽和凌空飞舞，望着这喑恶叱咤和风花雪月，望着这大鼓书和竹枝词，望着这“长风吹林雨堕瓦”和“万斛珍珠拥入怀”，我不禁心旌摇荡，神思飞扬，这不正是苏学士的豪放和柳中郎的婉约吗？这天籁之音，这雄壮的乐章，使玉皇沟有了动感，有了旋律，有了生机。置身这般梦幻中，我也似乎变得透明起来，什么荣辱，什么贵贱，什么欢乐，什么忧愁，什么书生意气，什么穷酸迂腐，什么达则兼济天下，什么穷则独善其身，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什么一江春水向东流，什么举世皆浊我独清，什么举世皆醉我独醒，都被这瀑流净化了，都被这山风过滤了。这时我忽然想起《风月堂诗话》中的记载：洛阳九老之一的刘伯寿，筑室嵩山玉华谷口，号玉华庵主，其出入，乘牛吹铁笛，声满山谷，出门不言所之，牛行即行，牛止即止。其止也，必命壶觞，尽醉而归，嵩前以为地仙。瀑流哗哗，那似乎是刘伯寿潇洒的笛声，此情此景，向来不提倡隐士哲学的我也如痴如醉，意乱神迷了。
玉皇沟之美，美在原始古朴，美在纯真自然，美在天然成趣。迷人的玉皇沟是一篇短文无法描述详尽的，遂步王维诗韵而吟：少室新雨后，天气正清秋，瀑自崖飞垂，水在林中流，花香采荆棘，人闲山中游，兴来每独往，寻乐不远求。
（2003年10月）
西山行
“北山坐，南山卧，西山立”，登封人耳熟能详的这句话一直在我心头萦绕。她时时撞击着我的心灵。北山太室，南山箕山已登了好多次，唯独西山少室还没有登过，一直引以为憾。
机会终于来了，几个朋友约我登西山。我们选择了一个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的日子，在西十里铺下车，顺道参观了少室阙保护房，便兴高采烈地朝起风口进发。起风口上有一巨石，像一只羊，头朝小寨，在给我们指引道路。起风口真是名不虚传，山沟中的微风此时已变成了“少林雄风”，几乎站立不住，脸颊被吹得生疼。神秘险峭的西山先给我们了一个下马威。
从起风口向小寨进发，羊肠小路崎岖难行。一直在树林中穿行，脚踩在落叶上瑟瑟作响。有时还要拨开树枝才能通行。在登封城看西山，悬崖峭壁，童山濯濯，谁知山上却林深树密。顺着山路左拐右拐，前面的山峰偶尔露峥嵘。山路蜿蜒，前面的山峰上射过来几道光束，如同仙人伸出的发光的手臂，给这幽暗的密林涂上了神奇的色彩。坐在玉皇沟尽头的山鞍部，望着万丈深渊，望着摩天高峰，我百思不得其解，就这样走完了小寨？
正在遐想，“走吧！大寨才是目的地，”老王抖擞精神，带头前行。一会儿，我们就见到了流水，山高水高真是名副其实，大寨的树林更密了，橡树、柞树、榆树、柏树、栌树各呈风采。不知什么人砍伐了很多树木，树干堆在路旁，有的沟岔处就用这树干来铺路。突然树林中出现了岔道，南庵、少林、三皇寨，我不知所向了。老王说：“走吧，朝既定目标大寨进发。”仅容单人通行的两崖间，怪石嶙峋，正在欣赏那栩栩如生的蛙石，不经意又看到了崖顶的山神庙。急奔过去，怎么空空如也，连个塑像也没有？几十块砖砌的山神庙独自坐在这密林中，人常说庙小神灵大，莫非少室山三十六峰都归它管辖？
过了山神庙，忽见前方一线洁白晶莹，我们惊呼着走了过去。啊，冰瀑，这道宽约五米，高约三米的冰瀑颇为壮美，虽没有黄果树瀑布恢宏壮观，没有壶口瀑布磅礴的气势，没有卢崖瀑布的飞珠溅玉，然而晶莹剔透，洁如青玉，不见流水，唯见挂冰累叠成瀑，底部那根根冰棱像支支弓箭待命弓弦。“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而这里却是“人间中秋尚未过，山中流水已为冰”。冰瀑南侧有一山洞，洞深三丈余，可容纳二三十人，洞壁深处有轻微凿痕，可见此洞已经过人工扩容。因一路上未见历史遗迹，我们便戏称此洞为金銮殿、聚义厅。最妙的是洞顶不断有水滴渗下，落下后便形成了一支支冰笋、一座座冰山。那冰笋如出水芙蓉，又如众僧合什，惟妙惟肖；那冰山洁白晶莹，小巧玲珑，状如盆景。我们坐在洞中北望，五乳峰上的达摩洞隐然可见，峰顶达摩汉白玉石像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点化我们继续前行。
绕过冰瀑，在树林中绕行了近半个小时，我们登上了大寨顶峰。坐在峰顶，向东北眺望，峻极峰巍峨高耸，太室诸峰侧身朝拜；向西南遥望，三皇寨不知何处，当阳山挺拔俊秀。正面有三座高峰，隔着万丈深渊，可望而不可即矣。坐在松软的衰草上，我陷入了深思。一路上怎么没有看到金宣宗、李际遇的山寨遗址，怎么没听到他们战马的嘶鸣，他们的功过难道就被这密林掩蔽了吗？逝者如斯夫，往者不可谏，落难的帝王和失败的义军已被历史的山风荡涤得无影无踪。这时，我想起了唐太宗李世民落难少林，十三棍僧挺身而出舍命护驾，倘若没有贞观之治，少林附近哪里会有那么多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文化遗迹？看来金宣宗给予人民的太少，又没能为抗击元朝而舍生取义，被这大山遗忘也理所当然。
御寨、水匮、饮马池已难以找寻，历史给了西山沉重的嗟叹。而面前的座座山峰依然如故，看来从不需要谁的特别关照与爱抚，它们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养育着这茂密的山林和软软的衰草，让登临峰顶的人尽情欣赏天光云影，尽情领略无边的风景。秋风吹拂着这空旷世界，清醒着我们的期望——攀登少室极顶连天峰，于是，我们和山风相约明年阳春。
（1998年10月）
连天峰感赋
2002年11月3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和刘永仁老师又一道登上了连天峰。
我们在三皇寨和莲花寺路口下车，穿过灵霄峡，绕过白道洞，从翠华峰南侧下沟，经过刻有“紫薇峰”的巨崖，踏着落叶，披荆穿林，不时探身弯腰，小心翼翼地开辟着道路。翠华峰到连天峰直线距离也不过四百米，只有一道山岭隐约可通，岭脊不到一米宽，危石挡路，东边是悬崖峭壁，只有从西侧绕来绕去，但西侧也不过是近六十度的斜坡，不远处也是万丈深渊，令人望而生畏。最难的就是被称作“天官下山迎金宣”的三块巨石，不知怎样才能攀登上去，使人望而却步。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我们抠着岩缝，揪着荆条根，拽着上边的树枝，身子紧贴着岩石，艰难地爬了上去。徐霞客在嵩山太室山十八隈下山时这样写道：“吾目不使旁瞬也，吾足不容求息也。”而此地比十八隈不知要险峻多少倍，此时片刻也不允许心有旁鹜，往左右一看不仅胆颤心惊，还有粉身碎骨之虞。岩缝间生有不少中药大黄，但此时我们心中不敢有一点点采大黄的非分之想，专注地寻找着能容身、攀登的路径。在离峰顶还有一丈多高的地方，我们看到了“连天峰”三个鲜红的大字，我们不禁欢呼雀跃，只差热泪盈眶了。往上一段，稍微好走一点，我们急不可待，紧走几步，“冲”上了山巅。这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我们整整用了一小时的时间。
站在不足三十平方米的连天峰顶，像李健吾先生 “心还在跳，腿还在抖，人到底还是上来了” 一样心情愉快，而此时我丝毫不敢有“地到无边天作界，人登绝顶我为峰”的妄自尊大，像那位英国探险家穿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后跪在地上感谢上帝那样，我也虔诚地跪在山顶感谢苍天。
体验着诗圣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环顾四周，嵩山七十二峰一览无余：八百里伏牛山如青蛇飞舞，紫云山、马鞍山巍峨挺拔，箕山、荟萃山风采迷人。东望登封城，高楼林立，新世纪大酒店、电信大楼卓而不群，北环路、崇高路、中岳大街、少林路、南环路把登封城切成了五块，层次分明；南望少室南原，村庄、道路历历在目，郑卢公路、文水公路、三皇寨旅游公路像三条飘带，颍河蜿蜒东流，券门水库、石板河水库、隐士沟水库、庞爻水库如一面面镜子熠熠闪光；西眺万安山、安坡山、香炉寨巍然屹立，香炉寨又像一位古代将军神采奕奕；北眺伊洛大地，莽莽苍苍，烟雾迷蒙，黄河、太行山都“真人不露像”，躲藏在云烟里。而那天宇四围有一道闪光的圆环，那圆环深蓝、湛蓝、月白蓝、银白、浅灰层次清晰，把蔚蓝的天空和苍茫的大地分割开来，把仙境和尘世分割开来。
游目骋怀，心旷神怡，浮想联翩，思绪飞扬。宋代登封县令楼异写过《少室三十六峰赋》，他这样描写少室诸峰：“突兀撑空兮，千变万状；山经地志兮，不可究量……或若秦晋兮相匹，或若楚越兮相望；或耸瘦兮若峨冠，或臃肿兮若挟纩；或蹲伏兮若驼虎，或崇聚兮若瓮盎；或威严兮壮士，或勇猛兮若骁将；或决骤兮若风马，或浮空兮若船舫……戢戢兮森剑戟，落落兮列屏障；势领略兮断而还连，状容与兮宛而复壮。” 几千年来做过登封县令的不计其数，只有很少几位县志上留有姓名，而楼异以一文而传名，也算是个奇迹了。金代诗人许安仁曾有一首诗《望少室》：“名山都不见真形，万仞盘盘入杳冥。安得人间骑白鹤，下看三十六峰青。”如果他能登上连天峰巅，“下看三十六峰青”这个心愿就可以满足了。当代诗人冯至曾写过一首诗《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他在诗中表达了辉煌的生命的体验和他激情地高歌：“我们站在高高的山巅／化身为一望无边的风景／化成面前的广漠的平原／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望望四周，凝思默想，物我同一，真是“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我深为惊叹冯先生的艺术感悟力。面对四周悬崖绝壁，又想起大文豪韩愈在同样惊险的华山极顶，为不知如何下山而放声痛哭，真觉得不可思议。登山是人生的一种莫大快乐，没有登攀的艰辛，没有一点惊险，就不会有用汗水、勇敢和拼搏赢得的快乐。站在连天峰顶，逸兴遄飞，心游万仞，又想起柳宗元《始得西山宴游记》中“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是啊，走近自然，亲近自然，融入自然，我们的生命就自由得如同这飘荡的山风。面对这蓝天白云，面对这高峰深谷，我们的心情豁然开朗。大自然仿佛一位牧师，净化了我们的灵魂，陶冶了我们的情操。登山使人胸怀博大，登山使人心灵崇高，诚哉斯言。
站在连天峰巅，我感慨万千，心潮难平。我深感大自然的伟大，深感人类的渺小。茅盾先生在特殊的社会环境中，满怀激情地在《风景谈》中写道：“自然是伟大的，然而人类更伟大。”“自然是伟大的，人类是伟大的，然而充满了崇高精神的人类的活动，乃是伟大中之尤其伟大者！”站在连天峰巅，这句话我却不敢苟同，如今物欲横流，人心叵测，就拿旅游这一“充满了崇高精神的人类活动”来说，有些地区过度开发旅游资源，实际上破坏了自然环境的和谐；有些游客在风景区随手抛撒废弃物，不仅大煞风景，而且严重污染了景区环境。
想到一路上见到的“白道峰”、“翠华峰”、“紫薇峰”、“连天峰”刻字，我不禁对李铁城、耿直及尚艮权等人肃然起敬。嵩山七十二峰，峰峰有名，峰峰有典，但具体到峰的位置、名称，人们大多不甚了了，就连嵩山旅游界资深人士也不能一一尽数。于是，河南省文学院作家李铁城先生萌生了一个想法，给嵩山七十二峰刻上名字。然后，他就筹措了一笔资金，委托耿直老师找人刻写峰名。于是，耿直老师找书法家题字，找尚艮权等石匠刻字，含辛茹苦，辗转奔波两年有余，终成此伟功。鲁迅先生说过：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是英雄，而这些人也同样是英雄，连天峰就如一座丰碑，铭记着他们的辛勤劳动和奉献精神。
圆了梦，我们越过瘦驴岭，绕过吸肚岩，从大寨下了山。
（2002年11月）
轩辕关游记
“月满嵩门正仲秋，轩辕早起雾中游”，中岳八大景之一的“轩辕早行”名闻天下，做为登封人，没到过轩辕关，像欠了家乡一笔债似的，实在有违情理。
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到轩辕愧登封。终于有机会还债了，便和王聚乾老师约好，不顾37度的高温，兴致勃勃地乘车到十八盘。下车后，便顺着古官道直奔轩辕关。山路崎岖坎坷，有一段就是石板路，还能看到当年劈山凿石的痕迹。路旁石壁下有一个山洞，杂草遮掩了洞口，便没有近前观看。走不多远，忽见山被劈成两半，转过弯，一座雄伟的关楼映入眼帘，“古轩辕关”四个大字镶嵌其上，字体端正，苍劲有力，古朴中透出刚勇，仿佛在告诉我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城门洞由青石砌就，宽丈余，高约两丈，走进拱券门洞，一股凉风拂面，顿时倍感凉爽。
走出门洞，少室山一览无余，大御寨、小御寨顶平如案，难怪郑州市作协主席孙志中老师说，在他的家乡巩义都称少室山为平顶山呢。阳光直射，大御寨半山腰有一处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就是中岳八大景之一的“少室晴雪”，据说雨后观看效果更佳，这倒令人想起唐代诗人李颀的诗句：“少室众峰几峰别，一峰晴见一峰雪”。轩辕关口尚有玉皇殿、火星洞、观音堂、安阳宫、万化殿等建筑，火星洞为民国时的建筑，观音堂正在关楼上，其他都是新建的，不足为道。而登封知县王又旦、翰林耿介捐修的共济池、博济池则荡然无存。只有那巨大的古槐树、皂角树还焕发着无限生机。
轩辕关为中州名关，系洛京八关之一，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西北秦晋大道，东南齐楚通衢”，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站在关前，我仿佛回到了遥远的古代，追寻着大禹治水的遗迹，聆听着秦韩交战时的战鼓声，欣赏着樊哙、曹操、石勒横刀跃马的英姿，了望着李世民和王世充厮杀时的狼烟。古老的轩辕关见证了那兵荒马乱的岁月，古老的轩辕关也沐浴着这太平盛世的光辉。和守庙人攀谈，老太太问我们看到红孩洞了吗？我们恍然大悟，原来路过的那个山洞就是红孩洞。老太太告诉我们，那洞很深很长，据说一直通到巩义草帽沟，那里有个晾尸台，以前红孩妖在这里兴风作浪，为非作歹，见到过往行人，就把人拖到洞里，晾后再吃掉。后来老天爷派九莲母收了红孩妖，这里才成为客商来往的通道。听到这里，我陷入了沉思，广惠庵石碑上“商贾行旅，寒暑勿阻，络绎不绝，国初定鼎之时，值饥馑方平之后，树木麻林，荆棘茂盛，虎狼当道，行人被伤，盗贼潜藏，客商失货宝……”苛政猛于虎，人祸赛过妖，这时我才深深地感知到了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的内涵。
早晨轩辕关上经常大雾迷漫，雾海翻滚，烟岚四飞，人行其上，如腾云驾雾，赛过神仙，形成“人在雾中走，雾在脚下飞”的壮观景象。可惜今天热浪滚滚，万里无云，不能领略这神仙生活。倍感遗憾之余，忽然想起元代陈基《轩辕》中的诗句：“千重灌木满山碧，百道飞泉绕涧鸣”。举目四望，满眼苍翠，君子山、轩辕山、少室山郁郁葱葱，植被茂盛，“千重灌木满山碧”此言不虚，那“百道飞泉绕涧鸣”呢，这倒使我想起了剑引泉。传说刘邦领兵至此，将士们饥渴难耐，无水可饮，刘邦就挥剑向山壁上一插，一股清泉汩汩而出，所以得名。为寻找剑引泉，我们登上了关楼西的山峰，刚好遇到了一位放牛老人，老人给我们指了指方向。老人说那泉水清冽甘甜，深约半米，挑一担水回来，泉水就又上满了。少林寺云堂上人创建广惠庵，设摊施茶，用的就是剑引泉水。因天热路遥，我和王老师决定不再前往。
207国道上车来车往，一片繁忙，而为迎接蒋介石游中岳修的十八盘土路已废弃，但那S形的道路还清晰可见。“陡仄轩辕道，翠屏列上巅。”如今险道已成坦途，雄关已不再硝烟弥漫，我们也有闲情逸致出来游玩，在这新的时代，我们更应珍惜光阴，奋发工作，像云堂上人在广惠庵施茶那样造福人类。我遂吟诗返程：“秋虎日访古，不畏天酷暑。十八盘改道，红孩妖已除。轩辕雄关在，天险变坦途。遑论偃登界，亲情今胜古。”
（2003年8月）